这天,简玲打来电话,说是肖老板约到了一个饭局,主角是顾安之,问我去不去。
我当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为了杨九的事情。
“当然想,时间地点呢?我准时过去。”
简玲笑了,给了地点和时间,又问:“你哥那头能说通吗?”
她果然消息灵通,连我和哥相认的事情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她会有此一问,自然是在点我——如果现在对外暴露了我的身份,那很多事情做起来就没那么顺手了。
我说:“放心吧,出了这个门,我只有一个身份,你的妹妹,简芙。”
她又笑,说:“无论在哪里,你都是我的好妹妹。”
晚上,我盛装打扮,好一番折腾,临到出门,犯了难,哥居然在客厅。
见我站在玄关,脸上浓妆淡抹的,一身华丽丽的紫色深V长裙,他神色一深,问:“要去哪儿?”
“外面有个饭局,人家就是去吃个饭~”
“什么饭局?”
“诶,就是一个普通的饭局啦~”
他神色一暗,我这样敷衍的回答,显然是不打算说实话的。尽管我重新承认了身份,但在一定程度上,我们再也无法彼此敞开心扉了。不过这说法也不对,我们从来也没有彼此敞开心扉过,只是年纪越大,这个事实越发心照不宣了。
他分明不想让我去,但我又非去不可,他没有阻止我,只说:“让秦风送你。”
“哎呀,不用啦,一会儿有车来接我的——好吧好吧,让秦风送我。”
他那淡淡的忧愁让人无法拒绝。
等秦风开车过来的间隙,哥半躺在落地窗前的榻榻米上,望着窗外明暗相间的夜景,我们一时没有说话,静悄悄的。
鸣笛声终于响起,我就要出门,他忽然说:“悠悠——”
“啊?”
“对不起。”
我顿在那里,今天怎么这么多人都喜欢说对不起。
回头,牵强的扯起嘴角,“哥,说什么呢……”
他依旧半躺着,胸口的绷带在白色的针织衣下依旧明显,不时不在提醒我,一周前的那次生死一线,提醒我,我早已经原谅了哥,原谅了关于他的一切。
“一直以来,我都想对你说,对不起——”
“没——”
“快去吧,不是约好了时间么。”他掐断我的话。
于是那句“没关系”便生生的吞进肚子里,我淡淡的垂下眼帘,苦涩一笑,“好,那我先走了。”
“恩。”
出门,上了车,车驶过落地窗前,哥的视线分明还一直跟着。他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在那样明亮的灯光下,忽然,我发现,曾经那样骄傲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温和了,不同于那种锋芒藏于剑鞘的隐忍,是那种经过岁月沉淀流淌的流沙,握不住,也化不开。
简玲早早坐在包房里,肖老板和顾安之还没到,见我进去,便笑道:“我听说,前段时间杨九对你动了杀心,是你哥救了你。”
“恩。”
她没追问这个,转而问:“寒煊也知道你的身份了?”
“恩,基本上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她笑着眨眨眼,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分外好看,“也是,也是摆明身份的时候了,这样报复的快感才能最大化……据说寒煊对你爱护得很,怎么样,有没有考虑对他例外,原谅他?”
我笑道:“在姐姐眼里,人家就是那么喜欢破例的人吗?”
简玲莞尔,单手撑着头,淡淡的睨着我,道:“可是我听说,两年前,接那通电话拒绝你其实并不是寒煊本人,这里头似乎是又误会的……所以,我派人特意查了查,结果是,寒煊的确没有撒谎。”
心跳下意识漏了半拍,抬眼,触到的却是简玲不动声色的观察,我瞬间笑开,道:“姐姐的消息还是这么灵通~”
她勾起唇,将其中细节缓缓道来:“我调了那一天寒煊手机的通话记录,那天晚上,他手机里的确有你打进电话的记录,不过——他却没有接,而是被呼叫转移了。”
“呼叫转移?”
“有人事先在他的手机上设置了呼叫转移,所有电话打进,几乎立刻就会被转到另一个电话上,而转移道的那个电话,是柏然的……你一定想说,是不是柏然整的你,但不是,她一个神经病想不出这么多招来,幕后操控的,是——”
“是足智多谋的杨九吧?”我笑,“可是,那天晚上跟我说话的人,声音分明就是寒煊。”
简玲挑眉,被我打断话也并不太在意,继续道:“这就要依靠高科技了。”
“变声器?”
“不相信啊……”简玲笑道,“现在的科学日新月异,调音师根据已有声音资源,完全可以模拟出一模一样的音频来,你家寒煊的声音虽然好听,但是模仿起来也不成问题的。要不,改天给你约一个调音师过来,让你亲自试试。”
我沉默了一会儿,简玲的话不可谓一个凭空炸弹,而且选择现在单独跟我讲,必定是想看我态度的。
“怎么样,这回是不是可以给寒煊个破例了?”她问。
她探究的眼神太过认真,我忍不住“噗”的笑开,道:“姐,你真善良……可是,你试过被人逼疯,被逼得想死,死前,又拼命想活过来,只为了手刃仇人的感觉吗?”
她一怔,旋即笑开,是很灿烂的笑容,抓住我的手,“傻妹妹,姐姐就是说说而已,不想原谅就不原谅,难不成,姐姐还会逼你不成?”
“嘻嘻——”我把头顺势枕在她的肩上,“姐姐对人家最好了。”
嬉笑中,我们就这样表面一派祥和的等待着。
肖老板很快就来了,在门口一站,伸手往里一迎,顾安之便走了进来。
上次见面还是在寒金正的寿宴上,在杨九尊严彻底扫地之前,他站出来,成为了守护杨九那最后一道坚不可摧的壁垒。
这饭局并非只有顾安之一个座上宾,随在他后面来的,皆是市里政界的大佬,肖老板这次都请来了,也是因为在杨家、寒家大洗牌的阶段,像所有想坐收渔利的商人一样,他见缝插针,准备在新格局确立前,分一杯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