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查做完,一众医生总算带着仪器撤了出去,老马拉着寒煊在一旁叮嘱:“虽然暮小姐怀孕已经过了三个月,危险期也结束了,胎儿也趋于稳定,但是为了让小少爷成长更加健康,您还是多陪陪暮小姐,孩子他妈的情绪很关键,开心最重要。”
说着,老马扭头冲我笑了笑,寒煊愣了愣,也下意识看过来,我别过头,半坐在床上,拽紧被子,将肚子盖的更加严实。
“啧啧,你看看,暮小姐显然是在跟你怄气,这样可是万万要不得的,这生气啊,是会传染的,孩子他妈生气,孩子也会受到感染,也会跟着生气,啧啧,到时候生出来,眉心都长出烦恼的皱纹了,那可如何是好啊!”
“噗!”我忍不住噗嗤一声,连自己也分不清是笑还是什么。
寒煊咳了一声,将老马推了出去,老马不依不饶,“诶诶诶,我有话还要嘱咐暮小姐呢……暮小姐……好好吃饭,母壮儿肥啊……”
老马被寒煊轰了出去,砰的关上门,屋子顿时陷入一阵寂静之中。
我紧紧捏着被子,这突如其来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与其说是紧张,倒不如说是尴尬。刚才和他一言不发的看了半个小时彩超图,这会儿那个老马又刚刚胡言乱语了一通,弄得一个宽敞的屋子,瞬间变得像笼子一样小,寒煊明明是远远的站在门口,却总感觉那距离近在咫尺。
“你出去,我要睡觉了。”我全身都缩进被子里,闷闷的说。
他静了静,说:“老马说,你三餐要按时吃,吃完晚饭再睡。”
我躲在被子里,半响,猛地掀开被子,坐起来。
“谁说我要养胎?我记得我说的很清楚,我——”
“砰”!
我话音未落,他就径直摔门出去了。
我发作了一半的情绪生生的顿住,半响,原本挺得笔直的背突地弯曲下来,低下头,死死的盯着一片阴影之下的米色床单。突然,几滴液体滴答滴答的落下去,浸润得那蚕丝的被子上印出一个个灰白的印子。
伸手狠狠的擦掉眼角的湿润,但眼泪就像开了闸放出洪水,稀里哗啦
的掉个没完。
为什么要让我看那个孩子?为什么要说什么他很坚强身体很棒的话?建立了这些子虚乌有的联系,当我再说不要孩子的时候,为什么我会难受?为什么现在连寒煊摔门走,我都觉得自责?
这一定是寒煊的阴谋,让老马来,强行让孩子跟我建立联系,因为他最知道,人的心人是留不住的,唯一可以让人寸步难行的,只有羁绊。
所以当这个孩子跟我建立羁绊的那一刻起,我就输得一塌糊涂,在没有丝毫的赢面。
门再敲响,阿雅推门进来,金色的餐车满满的摆了三层,全是各式各样的吃的。
“暮小姐,您的晚餐。”
“拿出去,我不吃。”
她没有走,反而径直将餐车推到了屋里,一样一样的把菜往桌上摆,直到摆的桌子都放不下了,才又回头对我恭敬道:“暮小姐,多少吃一点吧,您现在怀着孕,您不想吃,也得替孩子想着点不是。”
我冷冷的看着她,说:“我说了,我不吃。”
她仍旧不依不饶,一会儿就红了眼眶,活像遭了多大的委屈。
“暮小姐,您不吃饭,少爷会怪我的。”
“怎么怪你?”我问。
“少爷说,您要是不吃东西,就让我辞职回家,暮小姐,麻烦您多少吃一点吧……”
我冷笑,她辞不辞职关我什么事?
见我依旧无动于衷,她一时没了主意,愣了愣,忽的,膝盖一屈,跪在了地上。
她哭得稀里哗啦,伤心欲绝的模样。那声音不小,惹得整个房间都嗡嗡的,门没有关,那声音顺着门出去,穿过走廊,传到大厅,也久久回荡,不绝于耳。
我用被子蒙着头,只管睡去,哪知道第二天,一睁开眼,只看到她竟然还跪在房间,一夜没睡,她一双原本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也失了光彩,浓浓的黑眼圈在充满了眼周,脸色苍白,连嘴唇都发紫了,整个人憔悴得让人直心颤。
“你——”
“暮小姐,您醒了!”见我睁开眼睛,她憔悴的眼睛顿时又湿了。
“你在这里跪了一夜?”我难以置信的问。
她点点头,委屈的眼泪吧嗒吧嗒的打在脸上,“您不吃饭,我就不起来……我得到少爷的信任,有幸在这个别墅里长期打理家务,这份工作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我不想丢掉这份工作,请求暮小姐,您就吃点饭吧……”
她声泪俱下,让人于心不忍。
饶是我的心是铁做的,面对这样的请求,也是没办法再反驳的。不管是寒煊的授意,还是她自己的想法,她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我就不会再为难她。
“好,饭我吃。”
吃了饭,才有力气逃走。
她喜出望外,几乎是感恩戴德的冲我鞠躬,再欢天喜地的往门外奔去,“那我先去让厨房准备早餐!”
吃过早饭,下到楼下,正好听到汽车发动的声音,寒煊走了。
“我想出去走走。”我说。
阿雅一边指挥着新来的佣人收拾了餐具,一边上来扶我。
“暮小姐,外面风大,您要出去转转的话,我去替您取一件外套再陪您——”
我挣开她的手,“不用了,我自己出去。”
说完,推门而出。
门外站着两个黑衣人,带着墨镜,跟那时候在邮轮上保护寒煊的人一个装束。他们挡住去路,面无表情。
“什么意思?这门不让出去的?”我问。
“暮小姐,你一个人出门太危险,最好有个人陪同。”打头的人说。
陪同?是监视吧!
我正欲再说什么,门却突然又开了,阿雅抱着个羊毛披肩飞快的跑出来,二话不说搭在我肩上,顺带仔细的整理端正。
一边利索的把我裹了个严实,一边说:“暮小姐,带上这个就不会冷,您第一次来,对这里也不熟悉,我陪你到处转转吧?”
我冷哼一声,不让她陪我,我也出不去,又何必说的那么好听。
很快,就把这座巨大的山丘逛了一遍。这山的面积足够大,南北有两条人工修的石路,一边是台阶走人,一边是沥青路走车,两边都有专人看守,防的很死,根本出不去。
除了那两条路,剩余的空间便是花园了,葱葱郁郁的修剪得十分别致的花丛,草垛,苍松,桦木林,层峦折叠,置身其中,仿佛走入了巨大的森林迷宫。
一路走到头,路陡然断了,原来这山竟然紧靠着海,往下望去,是个绝壁,根本没有出路。
“暮小姐,你在看什么?”阿雅问。
“这座山每一面都临海吗?”
她摇头,“只有这一面是临海的。”
“那去另一头!”
径直走,走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横穿整个大山,走到另一头。
另一头却照旧是悬崖绝壁,原本是个平缓的下坡,生生的被斩断了,露出刀锋一样的岩石分外刺目,朝下眺望,只见远处碧绿的农田分成斑斓的田字格,地上过往的人影都看得模糊。
“所以,这地方除了那两条路,就再没有出路了,是吗?”
她愣了愣,神色好奇,却还是默默点了点头。
“他就不怕我从这里跳下去?”
风太大,话一说出来便吹散在风里。
“您说什么?”她一边用手挡住吹在脸上的烈风,一边大声问。
“没什么。”
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走,他要关我,一定有计划,遇到阻碍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不过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就不信逃不出去。
晚上,在饭厅吃饭,忽然窗外灯影撞撞,外加上跑车轰鸣的引擎声音,阿雅闻声便欣喜笑开,前去开门。
果不其然,门一打开,进来的不是寒煊又是谁。
“少爷,您回来啦?今天,要留下来过夜吗?”阿雅紧跟在寒煊的脚步后,欣喜万分的问。
寒煊点点头,径直走到我对面坐下,招招手,后厨便忙为他准备了餐具。
“少爷,这些吃的都是按暮小姐一人分量准备的,口感喜好可能也跟您平常喜欢的不一样,不如让厨房——”阿雅正说着,寒煊却拿起筷子,径直吃了一块香菇。
“不用,我跟她一起吃这些就行,没你什么事,你下去吧。”
阿雅哑然,只默默点头,转身离去,好不委屈。
我放下筷子,用纸巾擦擦嘴,起身。
“你去哪儿?”
“我吃饱了,回屋休息。”
“我让你走了吗?”
回过头,歪头看着他,问:“寒少爷,腿长在我身上,你说我能不能走?”
他放下筷子,端起刚才我吃过的饭碗,指着里面的东西,说:“米饭吃了连一半都不到,你想饿死我的儿子?”
周遭传来隐约的笑声,分明是佣人们在笑,脸瞬间涨的通红,简直比下了油锅还要滚烫。
“谁说他是儿子?!”我狠狠瞪他。
他似是了然一笑,点点头,“也对,是女儿我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