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
灯红酒绿的赌场外,豪车云集,泊车的车侍开走了肖老板的劳斯莱斯,我穿着前几天搭配的一身行头,珠光宝气的站在肖老板身侧,一路红毯铺到阶梯的尽头。
H市这家赌场的门槛是出了名的高,据说有八百八十八个阶梯,一路走上去,喘得我脸都热了。
入场,只见一个望不到边的金色大厅里,大大小小的赌钱设备应接不暇,人声鼎沸的热闹赌场气氛瞬间扑面而来,男人西装革履,女人环肥燕瘦,各色路子,通通一派纸醉金迷。
肖老板的路子永远是出人意料的广,即使刚刚才淹没在这人山人海的热闹中,也迅速有人发现他的身影,一个西装男人走上来,对他恭敬的鞠了个躬。
“肖老板大驾光临,我家老板有请,天字一号厅小叙。”
我微微诧异,这人的着装一看就是这赌场里的人,他的老板,无疑就是这家赌场的主人了,肖老板也认识?啧啧,果然有钱人的圈子是不分国界的。
肖老板对他点点头,冲我说:“你自己先到处玩一玩,一会儿再来找你。”
我点头,松开他的胳膊,他便离开了。
回头再看这偌大的金色赌场,热热闹闹的,果然让人赌钱的欲望膨胀起来。随便找了个柜台,便换到一堆筹码,毕竟肖老板的面子,白条随便打,金额随便开。顺带沾了这光,一个紫衣荷官推着一把半人高的金色推车跟在我身后,那五颜六色的筹码币整整齐齐的分类堆在上面。
“小姐想玩些什么?”她俨然一个挥霍金钱的向导。
“随便玩玩。”
转了大半天,大大小小的类型都玩了个遍,我渐渐有些兴意阑珊,突然,眼睛扫到远处小二楼上的独立包台,比起别的地方大多是男人,那里女人倒是许多,喧嚣的气氛隔着百米也能感受到。
“那边是玩什么的?”我好奇问。
“是私人的长期包场,坐庄的是寒家少爷,寒煊。”
脚步狠狠一顿,接着嘴角就忍不住肆意扬起,道:“走,去那边。”
半开放的包台里,寒煊被喧嚣的人群簇拥着坐在正中间,摸牌看牌,百无聊赖。
两年不见,与其说他颓废了,倒不如是放浪。短发变长了,胡子也变长了,长长的胡须围绕在他的嘴周,将他以往那锋利的轮廓棱角都遮盖住,几乎把嘴也要埋了。浓密的胡子中,他随意的叼着烟,眉头轻轻皱着,似乎这把的牌不太理想,左右紧紧围着他的莺莺燕燕,或给他倒酒,或搔首弄姿,。
一把牌开了,他却碰巧赢了,女人们一阵喝彩,他便随意的朝她们扔出几个筹码。女人们瞬间兴奋的一抢而空,赌场里的筹码都是一万面值起算的,何况他扔出的还是个大金额的绿花币。
“诶——放手这是寒少给我的……”分赃不均,有两个女人竟然撕扯起来。
“寒少,你看她——”争抢不赢,那瘦小的小可人可怜楚楚的朝寒煊求救。
刚赢了钱的寒大少爷本来心情好好的,被这么一闹,眉头顿时皱的更凶了。
“滚开。”他不耐烦的说。
那女人脸色一白,立刻知道自己作过了,刚想道歉,却被旁边的女人们拉扯着轰走了。
“快走啊,别在这儿扫寒少的兴致……”
那哭哭啼啼的女人如插曲般迅速被排挤在人群最外围,纵使寒煊喜怒无常,但这并不妨碍女人们如狼似虎的朝他前仆后继。刚挤走那女人,便飞快的便有新的女人钻空子补上位,她们一张张脸皆笑得妩媚妖娆的,像一条条诱人的性感毒蛇。
“寒少,喝口酒嘛,人家都给你倒上半天了~”
寒煊抽出嘴里的雪茄,猛的端起那面前褐色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寒少好酒量~”杯子刚落到桌面,便有新的酒注入其中。
寒煊视若无睹,重新抽起雪茄,烟雾缭绕中,眯眼扫向一旁的紫衣荷官,那荷官瞬间又开始发牌。
“等等。”
一桌子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的看过来,除了寒煊。
我走到那足有半个篮球场大的台桌前,单手轻轻扶着那碧绿的台布,身体前倾,右手从身后的推车里拿过十个面额百万的筹码,“咚”的放在桌上,整整齐齐的一摞,轻轻往前一推。
“冒犯寒少爷的场子,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切磋一把?”
周围发出淡淡的倒吸气声,我轻轻笑开,一千万的筹码,其实也不多,但如果它们只是我带来筹码的冰山一角,就着实让人不容小觑了。
听到声音,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寒煊抬起头。
四目相对,他坐在宽大的沙发椅中,背还颓废的深陷在靠椅上,原本漆黑的眸子在烟雾缭绕的雾气中,呈现黯淡无光的灰。遥遥的,他看我,但距离太远,他似乎需要努力的聚焦瞳孔,才能将我看清楚。
我嘴唇越发翘起,缓缓的倾身,越发的俯下身去,让我的脸离他稍微近了一些,慢慢的,他的焦距终于凝集成一个点,他似乎终于看清楚了。
“咚!”
他一下子站了起来。
诶,可算是看清楚了~
懒懒的,我撤回身体,侧身坐在桌边的皮椅里,自然而然的拿起双腿交叠,身体前倾,双手放在碧绿的台桌上,撑着头,“天真烂漫”的冲那还在愣神的寒煊眨眨眼:“继续玩牌九还是什么?人家怕复杂的麻烦,要不,直接玩比大小吧,怎么样?”
他不说话,只直直勾勾的盯着我,将嘴里的雪茄摘下,径直怼到碧绿的台布上,碾压,熄灭。
周围的女人早被他这不同寻常的反应吓到,一时噤若寒蝉。
“啪啪~”我拍了拍手,笑道:“早听说寒少爷阔气,今天一见,上百万的赌桌直接当烟灰缸,果然霸道……诶?寒少爷就要这么站着跟人家玩么?”
他置若罔闻,仍然一动不动的看着我。
我笑着,扫一圈周遭,都是等着下注豪赌的赌客,于是微微颔首,朝荷官示意发牌,“既然寒少不反对,那不如我们就简单点,比大小吧,恩?”
荷官看向寒煊,众人也都朝他看去。
他却忽然发了狠,拨开人群,径直朝我走来,大概是酒没少喝,他脚步分明有些虚浮,再加上步子太快,甚至好几次都险些摔倒。
“寒少——”有女人心疼的要扶他,被他一把甩开,绕过巨大的赌桌,也不看路,就是死死盯着我,一路跌跌撞撞的冲过来。
他越走近,我越发笑得开心,直到他走到面前了,我仰起头,往后轻轻倒在皮椅的靠背上。
“你没有死……”他弯下腰,双手把着椅子的扶手,将头顶的灯光遮盖彻底。
我轻轻的眨眨眼,又狠狠的眨眨眼。
不知道为什么,他那颤声而出的四个字,竟然像某种晦涩的可怕咒语,直唤起胸口尘封的某处被狠狠一刺,接着便有翻江倒海的曾经,要随着那酸涩闷沉直逼喉咙,令人窒息。
我紧闭着唇,任由齿尖狠狠的咬着舌头,直到咬得出了血,那混沌的情绪才终于重新清醒过来——暮慕悠,收回那颗烂在他身上的心,再挖出他的来。
“你真的还活着……”他又说,颤抖的呼吸打在我的脸上,有一刻,耀眼的灯光下,他的眼眶竟然充满晶莹。
缓缓的,我眨眨眼,笑着张开嘴,轻轻的吻上他的眼睛。
他浑身狠狠一颤,在周围一片吸气声中,我微微起身,将嘴巴凑到他耳边,暧昧而挑逗的道:“人家真的长得那么像那个暮慕悠么?”
他浑身一震,一把推开我,踉跄的后退一步。我任由那力道的作用,轻飘飘的重新陷入松软的椅背,望着惊疑不定的他,只笑个不停。
片刻,他却好似笃定了什么,再次趋步过来,双手落下,欲抱住我的肩,却在离触碰不到毫厘的距离活生生停住。
他维持着那姿势,久久的,弯着腰,凝视着我,凝视我的五官,额头,我眼角的痣,还有我那此时一定是多情又妩媚的笑容。
“你骗不了我……”他说。
那一刻,他的手就要落在我的肩上,电光火石间,我猛的抬手,一把环住了他的脖子。
他猝不及防,被我一拽而下,贴面而视,仓促间,他漆黑而迷离的眼眸对上我的。我弯眼一笑,温热的气息便放浪的吐在他的唇上,道:“虽然人家不介意做替身~但是非要说人家骗你,人家会伤心的……”
他想挣脱,我却拴紧他脖子,贴上他的耳朵继续笑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非礼了人家,你以后可要对人家负责……”
他终于推开我,站定了,大口的喘着粗气,啧啧,两年不见,他有些弱不禁风,刚才抱他的时候,那过分消瘦的身体竟然都有了骨骼凸起的棱角。
“寒少——”旁边终于有人卷入了这场表演。
抬眼看去,眼前不由得微微一亮,刚才怎么就没注意到,这桌人里头还有个这种长相的妹子——酷似两年前的暮慕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