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不必客气,这对我们来说只是举手之劳而已,只要你们平安就好。”
“姑娘真是好心肠,但是救命之恩不能忘,等我那小儿醒了,我再让他来给你磕头。姑娘想要知道什么,小妇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妇人引着他们,在屋里坐下。
“只有几张小凳子,委屈几位了。”妇人有些愧疚,人家救了他们母子,她却只能请他们坐小板凳,连水都没有一口。
最近生病,没有抬水,家里最后的水,已经给她和儿子下药了。
“无妨的,大嫂。”
乔安然也不在意坐什么,之前做任务,树枝,水坑边也能坐,小凳子也没什么。
温如玉和云舒也不是矫情的人,都无所谓的坐下了。
“哎,我夫家姓赵,丈夫早逝,就留下一个儿子,和我相依为命。前天不知道怎么的,晚饭之后,我们母子都陆续开始上吐下泻。十分严重,去了郎中那里,才发现村里几乎都这样。郎中开了药回来也这样,丝毫不见好转,吃也吃不进去。到今天,连勉强做饭都难,我儿子已经昏迷了。他还小,受不住,别说他,连我都受不了。要不是姑娘来,我们估计就要去见他爹了。”
赵大嫂说着,眼圈都红了。
“上吐下泻不止,这事可大可小,若是一直不止,却是会要人命。赵大嫂,你想一想,你们可吃了些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正常的吃饭,我家穷,晚饭也就只是一些野菜和红薯,我们平时也是这么吃的,也没见过有事啊。”
“那其他人家呢?大嫂知道吗?”乔安然紧拧着眉。
无端端的,不可能会这样。
“我在郎中家的时候听说了,大家都是正常吃饭,没什么稀奇的,吃的也是不一样的。”
“你家可有养鸡鸭?又有鼠洞吗?我可否看一下你家粮食?”
乔安然想从食物下手,先判断是否食物中毒,再看是不是鸡鸭或老鼠引起的禽流感。
“可以可以,姑娘跟我来。”
赵大嫂也不怕他们会对他们家剩下的那一丁点食物做什么,人家刚才还救了他们,光那药,就不知道比那点子粮食值钱多少了。
“我家只有这两只鸡,留着下蛋的,这两天都没什么喂,一只只都怏怏的了,而且好像他们也会有一些上吐下泻。我看鸡圈里的污物都多了很多,估计是活不下来了。”
赵大嫂看着那两只鸡,有些心疼。
家穷,也只能是靠着这两只鸡来生蛋给孩子补补,多的还能补贴家里,现在这样,损失算大了。
乔安然看着两只鸡,伸手去开鸡栏栅。
温如玉立刻拦住她,“师妹,你要抓那鸡吗?”
乔安然点了点头,“嗯,我想看一看。”
“那我去抓。”温如玉在乔安然之前去开鸡栏栅。
“不用不用,公子你等着,我去抓就好了,鸡也认生疏的,别让它啄你。”
赵大嫂一边道,一边抢先进去,一手一只把两只鸡抓出来。
乔安然掰掰鸡头,撩撩鸡翅,两只鸡都没什么反应,有气无力的任由她动作。
乔安然扫了两眼鸡食,便让赵大嫂把两只鸡放回去了。
又去了厨房,用烧出烟的草把老鼠熏出来,老鼠却十分精神。
检查了赵大嫂家里的粮食,也就是一些红薯,也没有问题。
每户人家吃的都不一样,不应该是食物上的问题,鸡虽然怏怏的,但是也不算是得病了,只是同样的上吐下泻,让它们虚弱了而已。
那这病是从何而来?
“娘。”一声弱弱的声音,在厢房的房门口传来。
回头一看,一个瘦弱的小男孩,正倚在门上。
“柏儿,你感觉怎么样了?”赵大嫂激动的上前,扶住她儿子。
“娘,儿子没事了,感觉好多了。娘,有水吗?我有些渴了。”赵柏乖巧的道。
“有有,还有两口水,你先喝着,等下娘再去抬水。”赵大嫂连忙进儿子的房间,把刚才给儿子喝的,还剩下的两口水端出来。
乔安然看着那破了一个口子的碗里,最后的一点清澈的水,脑子里好像闪过什么。
“赵大嫂,你们开始上吐下泻,最开始的时候是什么时间段?”
“最开始……”赵大嫂努力的回忆,“有的人是在晚饭前就开始了,但是大多数人是从地里回来,吃完晚饭才开始的,也有的是第二日早晨。”
乔安然紧接着问,“那你们在地里的时候,是怎么喝水的?”
“有的会自己带水,用干净的竹筒装着,塞上木塞就不会漏了。地里远,不方便回家,也有人懒,或者竹筒的喝完了,就会去河里喝。”
“那你们用的水,都是哪里来的?”
“每日早晨或晚间井里面打的,井在村里,吃喝打方便。有的也会在河里打,河有分支,会有一截蔓延到村里来。”
“那生病的几个村子,也和你们喝一条河的水吗?”
“是啊,连打得井,都是凿的同一条河出来的地下水。”
赵大嫂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乔安然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乔安然眉心一跳,好像明白了。
温如玉抬眼去看她,回想她问了的问题,很快也明白了。只有云舒,还有些懵懵懂懂的。
“这病是怎么来的?怎么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哪有那么突然,一下子一片村子都病了。毫无预兆,又不明白事出何处。”
“我们这附近的一片村子,穷人家不少,买不起药的也很多,也不知道有几户人家,能像我们母子那么好运,遇到几位相救。柏儿来,给几位救命恩人磕几个头,感谢他们的救命之恩。”
赵大嫂轻轻推了推赵柏,示意他跪下磕头。
赵柏离他们有几步远,在乔安然还没来得及拒绝的时候,上前了两步。直接跪下,“砰砰砰”的就磕了三个响头,完全不给他们拦的机会。
“小儿赵柏,多谢几位的救命之恩,还请三位留下一个名号。待赵柏长大之后,必报三位救我们母子二人的恩情。”
赵柏虽小,看起来只有八九岁,但是跪着的身子挺得笔直。脸上虽然还有着病后的虚弱,但是双眼充满了认真,明显不是说说而已。
乔安然走过去,勾下身把他扶起来,“你不必如此,我本是医师,救死扶伤是我的职责。我正好救你,也是你我有缘,看你穿着长衫,可是在读书?”
“是的,恩人姐姐,我正在学堂读书,师傅有意让我秋后就下试童生,姐姐放心,我会努力,一定能还你们的恩情。”
“恩情就不必了,你多努力,给你娘过好一些的生活就好。你娘可是愿意为了你,而放弃自己生的希望的,你日后,莫要忘记你娘艰苦独自扶养你长大,还供你读书的恩情。”
赵柏眼神干净,整个人的气度看起来非同凡显,待日后他成长起来,一定能走上高位,前程无可限量。
所以,她也不在意,给他提点几句。
“鸦有反哺之义,羊知跪乳之恩,赵柏必不会忘娘的恩情。姐姐救了我们母子,便是对我有再造之恩,我一样不会忘记。”
赵柏虽小,但是固执起来,却是有些可怕。
“即便如此,你便记着吧,我们还有事,得先走了,告辞。”
乔安然一拱手,率先走了,温如玉和云舒,也紧接其后。
留下赵柏母子,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
“娘,你可知他们是何人?”赵柏睁着眼,询问赵大嫂。
“她们刚来的时候,我记得那姑娘自称是如意堂的人,来问我们这次的病情的。”
“如意堂……”赵柏默念着,眼里透出坚定。
“安然,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云舒看乔安然把整个村子的井,还有河道都看了一遍,便追在后面问。
“我们刚才查的,村民吃食都和自己平时一样,每家每户吃的都各有不同。鸡鸭没病,也不是鼠疫惹的,他们吃的东西里,唯一相同的,就是水。”乔安然道。
“水?”云舒疑惑的问。
“对,鸡的喂食里,加了水,所以才会导致他们也上吐下泻。而老鼠没有喝到水,赵大嫂家的水缸盖得好好的,老鼠偷不着。就是出去外面找水,老鼠也不怎么喝水,所以还能保持精神。”
温如玉接着乔安然之后道:“而生病的村民,大都是晚饭之后,晚饭必须的,就是水。但他们日间喝的水,是之前担回来的,所以无事。他们喝的水,也是同一条河流出来的。师妹,我没猜错吧。”
“那是这河水有问题?”云舒愣怔着眼问。
“我们往河水的上游走一走,这井里,和蔓延出来的河道,已经不适合饮用。”
三人一步步查看,把整个河道走了一边,待走完,已是接近日落。
三人便寻回自己骑过来的马,赶在日落前回了京城。
又写着了一封信,让人交给了大理寺。
因为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几个村子紧接着生病,上吐下泻,已经影响了日常生活。而且现在也是农作的重要阶段,再这样下去,一直蔓延下去,最后的发展只会越来越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