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齐慕枫突然笑了起来:“温小姐是女扮男装日子久了,自己也忘了自己是个女子了么?”哪家的千金小姐会成天抛头露面跟男子厮混在一起,更不用说还是去洪灾泛滥的江南道,难道就不怕危险么?
温飞絮知道自己的请求既突兀又鲁莽,可是若真的是有人刻意陷害外祖父家,她绝不可能坐视不理,更何况前世江南道再度决堤一事始终让她耿耿于怀,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舅舅落到与韩琪一样的地步。
“请世子放心,在下有子皓表哥照应,绝不会拖累世子,或许还能对世子有所帮助。”
齐慕枫闻言心头不禁又是一阵憋闷,难道她以为自己是怕被她拖累么?而且,让高子皓照应她?他能照顾好自己都算是好的。齐慕枫不由地在心里将高子皓贬低一番。
温飞絮观察着齐慕枫的表情,见他眉间郁色更深,顿时心下忐忑,如果她能与世子一行人一同前往,至少一路上她的安全会有保障,可若是世子不同意,那她也只有自己独自走一遭了。
心中有了决定,温飞絮咬牙道:“世子身负重任,在下确实不该劳烦世子,十万石粮食在下三日之内便会命人送到陪都城,到时世子只需安排好官员交接即可,在下要先行一步前去安排,告辞。”
温飞絮说完就要离开,刚要拉开门便感觉到身后一股内力袭来,整个人就已经落到了齐慕枫的怀里。这一刻她不禁暗恨自己不会武功,每次被欺负了都毫无还手之力:“世子,还请自重。”既然已经知道自己是女子,再做出这样的举动可就有违君子之道了。
“温小姐人不大,脾气倒是不小,这不等人把话说完就想走的习惯可不好。”
这般靠在齐慕枫的胸口,他说话时的温热气息就在温飞絮的耳朵旁蔓延开来,温飞絮白玉般的耳朵霎时红了一片,忙不迭地伸手推开他,自己站起来。
深吸一口气,温飞絮按捺住心头的那股子怒气和羞愤,勉强扯起一抹笑:“多谢世子教诲,小女子一定谨记于心。”
“笑得真难看,”齐慕枫继续气死人不偿命地吐出了这么几个字:“谨记于心没用,此去江南道路途遥远,温小姐还是跟着我好好学习才是。”
温飞絮听了前半句刚要发作的怒火,就被后半句中隐晦的含义给平息了:他这是同意了。
温飞絮看着齐慕枫的目光不由地带上了一丝感激:“多谢世子。”心中却是暗暗唾弃自己没骨气,别人分明是在骂你,你不但不能还手,还要感谢他,真是说不出来的憋屈。
唉,谁让齐慕枫生来便是含着金汤匙的王府世子,她只是一个商户千金呢,他们之间的身份和地位差了没有一万也有八千里。
齐慕枫看着温飞絮脸上明明气愤,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委曲求全的表情,唇角勾起一抹笑容:果然逗一逗斐弟,他的心情就会很好。
温飞絮打开门走出了包厢,照花便抢先一步扶住了她,温飞絮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暗示自己无事,这才对上了高子皓和孟行止二人关切的目光。
看到孟行止时,温飞絮的眼中不由地带上点愧疚,她女扮男装的秘密暂时还不能暴露,便只能先瞒着行止兄了:“两位,在下有事先行一步,告辞。”
等温飞絮的身影消失,高子皓便迫不及待地进了包厢,他实在是好奇,世子和表妹这么长时间都聊了些什么?却见齐慕枫背着手站在窗口,不知在看什么。
“走吧,是时候该去府衙了。”齐慕枫看着温飞絮乘坐的马车出了后门,这才收回了目光,转过身对身后的高子皓和孟行止道。
高子皓与孟行止对视一眼,世子难道已经找到了解决粮食的办法了?因为斐弟么?
齐慕枫三人刚现身府衙门口,县令林开便穿着官服匆忙从府外赶回来接驾:“微臣陪都县令林开见过安平王世子。”
这一见,齐慕枫三人倒是对林开的印象有了些许改观,只见面前之人头发稍显凌乱,神情疲惫,身上穿的绿色官服半旧不新,衣服的下摆处和官靴上满是尘土,像是有好几天不曾好好休息过了。
高子皓不禁问道:“不知林大人这是从何处而来。”
因着高子皓并未表明身份,且他也并无官职在身,林开身后的衙役便将他当成了齐慕枫的长随,回答道:“大人刚从城外巡视完灾民的情况,听说世子殿下到了,才匆匆回府接驾。”
这倒是与他们想象中的情况完全不同啊,既然林开这般关心灾民的情况,那又为何要做出派衙役把守城门不让灾民进城的指令呢?
齐慕枫手持金牌,冷声道:“林开,圣上听闻江南道洪灾泛滥,灾民流离失所,纷纷往陪都城方向而来,你为何不打开城门迎灾民入城?”
林开及身后的衙役慌忙跪了一地:“微臣林开参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回世子,微臣有罪,如今这陪都城的官仓颗粒皆无,无法救济这些灾民。”
这件事齐慕枫等人早已知晓,只是如今看来似乎还有隐情,高子皓忍不住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且一一道来。”
林开疑惑地看了眼高子皓,不明白此人在齐慕枫面前怎的还如此放肆,但还是回答道:“此事是下官治下不严,未察觉府丞江泯与人勾结私自倒卖官粮之事,此番江南道洪灾暴发使得灾民大量涌到陪都城,下官前往官仓才发现粮食已经被江泯换成了沙土。”
“那江泯何在?”
“下官赶到江泯家中时,他已畏罪潜逃,下官只得软禁了他的家眷,现已派人全城通缉捉拿他。”
“那些被倒卖的官粮呢?可有追回?”
“这……”林开面有难色:“恕下官无能,请世子治罪。”
话说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整个陪都城早已封城,江泯逃不出去,到现在还没有抓到,定是因为被人庇护在府中,此人定是比林开要位高权重得多。
齐慕枫收了金牌:“林大人请起吧,带本世子去看看灾民的情况。”
林开由身后的衙役扶着才从地上爬起:“是,世子请。”
齐慕枫与林开一行人到了城外,才知道灾民的人数远比玲珑阁的消息上记录的要多得多,远远地他就看到了几个简易的粥棚,身边的林县令忙道:“那些是城中几位善人开设的粥棚,每日早晚两顿供应给灾民。”
齐慕枫走到了一间挂着“温”字旗帜的粥棚,拿起勺子舀起粥桶里的米粥,明显要比旁边几家要稠得多,不禁暗叹温家当真是仁厚之家。
“林县令,这天一直在下雨,灾民无处躲避难免会生病,要是处理不当引发了瘟疫可就不好了。”孟行止皱眉看着那些简易的棚子,根本无法遮蔽风雨。
“是是,下官知道,可是如今粮价居高不下,下官已经拿出所有的库银用来采购粮食了,实在没有富余的银子来替灾民建造房子。”
正说着话,便见不远处传来一个妇人的哭声,只见她怀中抱着一个襁褓,正与几个衙役模样的人纠缠着,高子皓高声道:“你们在做什么?”
那两个衙役看到高子皓身后的林县令,忙行了个礼道:“这个孩子病死了,我们正要将他带去火化安葬。”
林县令叹了一口气,为防止产生瘟疫,这些不管是饿死还是病死的灾民都只能以火葬的方式安葬,虽然无情,却是无奈之举。
“不,我的孩子没死,他只是睡着了。”那个妇人状若癫狂,无论衙役怎么劝说,她都是抱着襁褓不撒手,若是衙役强抢,她就扑上去抓咬衙役。
高子皓快步上前趁妇人不备点住了她的睡穴,她这才安静下来,旁边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便将她接住。高子皓从妇人手中接过襁褓,里面的那个孩子已经呈青紫之色,显然已经断气多时了,只得交给了那两个衙役去葬了。
亲眼目睹了这样的事,几人的心情皆是沉重,那些灾民也已经注意到了齐慕枫三人不俗的衣着,纷纷围拢过来,眼中流露出希冀的光芒,不少人纷纷领着儿女跪下来磕头:“求几位公子救救我们吧。”
林开上前一步向齐慕枫解释道,城中有不少富户买走了这些灾民的儿女当奴才丫环,虽然是卖身为奴,可总算不用饿着肚子,也能有个安身之所,算是救了他们的性命。
齐慕枫点了点头,向林开示意了一下,林开便高声道:“众位乡亲们,大家先别吵,都静一静,这位是圣上派来赈灾的安平王世子,他有话要对大家说。”
林开的话音刚落,周遭的灾民都噤了声,他们都是普通的平民百姓,什么时候见过王府世子,一个个都看着齐慕枫。
“诸位乡亲,圣上得知江南道洪灾一事,心痛非常,特派工部尚书高大人任钦差大臣亲自前往江南道治洪,相信用不了多久,等洪水退去,大家就能重回家园。本世子在此承诺,三日内朝廷便会送来足够的粮食和药材,请大家稍作忍耐。”齐慕枫暗暗使出内力让自己的声音更加洪亮,也让更多的灾民听到,增加他们坚持下去的信念。
“乡亲们,听到了吗?朝廷没有放弃咱们,还有三天粮食就到了。”不少人已经欢呼起来。
与此同时,陪都城中的一座宅邸中,一中年男子也已经得了消息:“三天?呵,黄口小儿,好大的口气,我倒要看看他哪里来的粮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