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里温飞絮和齐慕枫两人再一次四目相对,只是这一次两人的脸上都是带着淡淡的笑容,如果说方才那是寒冷的冬天,那么此刻便是春暖花开。
“如此,我们是可以开始谈合作了么?”有趣,实在是有趣,生平第一次他竟然被人给威胁了,对方还是一个未满十岁的少女。
“自然,只要世子答应小女子三个要求,世子想要的东西,小女子分文不取,双手奉上,甚至,小女子还会送世子一份大礼。”温飞絮周身的气场全开,不见半分怯懦。
“你且说来听听。”齐慕枫已经完全被温飞絮勾起了兴趣,他想看看她究竟能给他带来怎样的惊喜。
“第一个要求,自然是希望世子能够在小女子及笄前替小女子保守女扮男装的秘密,小女子知道世子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若是可以的话还请世子替小女子遮掩一二。”
身份暴露这一点温飞絮还是很介意的,虽说她并不在意此事传扬出去会对自己的闺誉有妨碍,但却不希望自己的爹娘因为自己而受到牵连。更何况,她还需要以徐斐这个身份去做一些事,暂时不能舍弃,以齐慕枫的能耐,她若是能够得到他的庇护,定能更加安全。
见齐慕枫不置可否地喝了口茶,温飞絮有些遗憾,她知道这个要求有些强人所难,毕竟与齐慕枫的合作只是一时,到她及笄却还有五年的时间,实在不是一个平等的交易,以齐慕枫的精明根本就不会答应。
“五年,我保你无事。”就在温飞絮心灰意冷之际,齐慕枫终于开口。
温飞絮似是不敢相信地抬起头,但回想着方才所听到的话,脸不由自主地红了。是了,她的一切消息尽在齐慕枫掌控之中,所以他知道自己的年龄不足为奇,可是为什么刚才那句话听起来似有深意,不过他答应了就好:“多谢世子,那么小女子就提第二个要求了。”
“等一等,”齐慕枫抬手阻止了温飞絮:“温小姐如今既是以斐弟的身份与我谈合作,我们便是兄弟,兄弟之间不分你我,斐弟的要求不管是三个还是三十个,我都会答应。”
温飞絮猛地抬头,冷笑一声:“世子此话当真?难道在下要世子谋逆,世子也会毫不犹豫地去做么?”
“会,”齐慕枫抬眸直视着温飞絮,笑道:“斐弟会让我谋逆么?”
温飞絮心骤然一跳,原本以为齐慕枫只是在敷衍她的怒火在这一刻渐渐地平息下来:“世子说笑了,在下不过一介商贾,怎会让世子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既是如此,那我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齐慕枫端起茶盏碰了碰温飞絮端在手中的:“斐弟的人品我信得过。”
温飞絮神色复杂地端起茶盏轻抿一口:“世子难道就这般相信在下能够解决陪都城外那些灾民的困境?”
“斐弟不如先回答我一个问题,”齐慕枫不答反问:“若是来陪都的人不是我,京郊的那十万石粮食斐弟打算怎么处理呢?”
温飞絮先是一愣,随即如释重负地轻笑了一声:是了,从她将洪灾的消息透露给齐慕枫开始,她所能选择合作的对象便只有齐慕枫一人。如果来的人不是齐慕枫,她除了借他人之手将粮食送到圣上面前邀功,便是将粮食主动分发给灾民,她终究做不到眼睁睁地看那些人死在她面前。
想通了这一点,温飞絮忽然觉得齐慕枫的心思深沉的可怕,除了重活一世这件事,自己在他面前毫无秘密可言,却连一星半点他的想法都猜测不到。
“口说无凭,既然要合作,还请世子拿出诚意来吧。”温飞絮将一旁准备好的笔墨纸砚推到了齐慕枫的面前:“世子只需在落款处签名盖上私印就好。”
“你写的?字不错,很有风骨。”齐慕枫说着却是伸手将这叠纸直接折好塞进了袖子里。
温飞絮愣住:“世子这是何意?”难道是自己所列的条款有问题?
“斐弟觉得,即便这东西我签了字盖了印,若是我违背了约定,大齐的哪个官府敢接斐弟的诉状?大理寺?又或者斐弟想要进京告御状?”
温飞絮顿时语塞,她还真是做了一件蠢事,以齐慕枫的身份普天之下除了当今圣上又有何人胆敢管他,活得不耐烦了么?可这样一来她便是彻底地没了保障,只靠相互之间那点微不足道的信任?
齐慕枫静静地看着温飞絮纠结地皱着眉,一直以来温飞絮表现在他面前的都是一种超龄的睿智,这般孩子气的一面是他从未见过的,竟然觉得特别地有趣。
想到高子皓曾不止一次地告诉他,温飞絮想要将那枚墨玉印信还给他,齐慕枫鬼使神差般地将心里的话脱口而出:“斐弟,不如就用那枚墨玉印信为凭,你我击掌为盟。”
墨玉印信?对了,她怎么把这东西给忘了。温飞絮将随身带着的荷包打开,露出了里面的墨玉印信和那枚枫叶形状的金丝红翡。
齐慕枫见她居然将他所赠之物随身携带,不由浮出一抹喜悦之情,可听到温飞絮之后的话,心中顿时闷了一口气。
“世子,这墨玉印信太过贵重,还请世子收回,”温飞絮双手将墨玉印信呈给了齐慕枫,又看了看手里的另一枚玉坠:“这金丝红翡……”
“怎么?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回礼,斐弟也不敢收么,莫非怕被人当成男女私相授受的信物?”
见齐慕枫的面色清冷,温飞絮微微瑟缩了下,难得的没有再说出要将玉坠还给他的话:“那就多谢世子的馈赠。”
齐慕枫伸手接过了那枚墨玉印信,轻轻把玩,其实送出这枚印信时的心情连他自己都不甚明白。或许只是因为拿了温飞絮的玉坠,想要找一样东西回礼,可当时他身上就只有这枚印信,这才充作礼物送了出去。
齐慕枫心中嗤笑一声,怎么可能呢?这枚墨玉印信乃是他的父王在他十岁生日那年派人从边关带回来的生辰贺礼。
当时它还只是一块石料,齐慕枫亲自打磨后才渐渐显露出里面的墨玉来。
黑如纯漆,细如羊脂,几乎是一瞬间他就决定要将这块墨玉雕琢成印信,更是从未假手于人,完成后更是爱不释手,从不离身,却是轻易地就送给了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如我所说,此物便交给斐弟暂时保管,作为你我约定的信物,待我完成与斐弟的约定,斐弟再将它归还于我。”齐慕枫说着伸出一掌。
温飞絮早已从高子皓口中得知了这枚墨玉印信的意义,当下也不再多言,伸手与齐慕枫击掌三下盟誓,如有违背,必遭天谴。
最后一下,齐慕枫却是一把握住了温飞絮的手,将墨玉印信塞到了她手里:“温小姐,这回可要收好了。”
温飞絮将墨玉印信和金丝红翡重新收回荷包贴身放好,这才露了笑脸,不自觉地露出了些许小女儿娇态,看得齐慕枫有一瞬间的晃神。
“世子可曾想过,就算是拿出那些粮食让灾民暂时免于饥饿,可只要水患一日未除,这些灾民便只能流落他乡,无处可归,长此以往,怕是会影响圣上仁德治国的美名。”见齐慕枫以诚相待,温飞絮倒是毫不吝啬地将自己前世所见所闻向他提出警示。
齐慕枫看着温飞絮目光中流露出一丝赞许,这世间当真有如此的奇女子,竟是连治国之道都能看得如此透彻,此番洪灾之患,并不在于洪灾本身,而是因为洪灾而爆发出来的一系列后患。
国库虚空,贪官污吏欺上瞒下,哄抬物价,招致灾民们连基本的生存之处都没有,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是惹得百姓怨声载道,只怕又会引得社稷动荡,硝烟四起。
“新上任的工部尚书高大人乃是此次负责治理江南道水患的钦差大臣,此刻他应该已经在前往江南道的路上了。”齐慕枫想了想忽然道:“说起来,这高大人你应该要称他一声舅舅才是。”
温飞絮惊得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你说什么?负责治洪之人是我舅舅。”这不可能,前世舅舅不过是个小小的工部侍郎,江南道堤坝垮塌时圣上震怒,命工部尚书韩琪将功折罪前去治洪。
“为何不是工部尚书韩琪……韩大人前去?”温飞絮忙问道。
齐慕枫狐疑地看了温飞絮一眼,她竟然连工部尚书的名字都能叫出来:“韩琪因私吞圣上拨给江南道修筑堤坝的银两,造成堤坝垮塌被圣上夺了官位,投入天牢等候秋决。圣上钦点了高伯文高大人为工部尚书,后又临危受命,擢为钦差大臣前往江南道治理洪灾,安抚受灾的黎民百姓。”
齐慕枫下意识地省略了是自己与圣上对弈后,特意在棋盘上留了“高”这个字的缘故,说完便见温飞絮神色复杂,眉间紧得能夹死苍蝇。
怎么会这样?韩琪为何会被免职?温飞絮记得很清楚,前世韩琪正是因为治洪不善致使堤坝再次垮塌,引得圣上震怒,恐连累家人才畏罪自杀,难道是京城中有人要对外祖父家下手?
想到这温飞絮猛地抬起头:“世子,请允许在下随行前往江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