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粮可放?世子你不会在说笑吧。”高子皓笑出了声,陪都可是距离京城最近的都城,仓库怎么可能会没有粮食。
孟行止却沉思了一会儿:“世子,我去官仓走一趟探个究竟。”
“你们来真的啊,”高子皓咋咋呼呼地:“行止,我跟你去。”
齐慕枫却是冷哼一声,江南道距离陪都城路途遥远,灾民为何不去就近的州府暂居,非要跑来陪都城?无非就是沿途的那些州府无力救济,只得让他们一路往京城而来。陪都是通往京城的最后一座都城,所以这个林开才会派兵守城,怕灾民涌入京城走漏了风声。
不多时,就见孟行止和高子皓一前一后回来,两人的脸色都很凝重。
“正如世子所说,官仓里倒是堆满了米袋,只是我们打开袋子看了,里面全是沙子。”孟行止手握拳重重地击打了一下桌子。
高子皓的脸上再不见往日的嬉皮笑脸:“世子,此事我们需要尽快让圣上知晓从其他地方调粮草来才是。”若是陪都官仓无粮的这个消息传了出去,只怕真的要发生民变了。
“没用的,不只是陪都城的官仓,从江南道到陪都城之间所有州府的官仓只怕都是一样的。”孟行止戳破了高子皓的幻想。
高子皓狠狠地拍了下桌子:“这群贪官污吏。”
齐慕枫忽然想到了温飞絮那双仿佛洞穿一切的眼睛,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她会有办法解决眼下的困境,他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脚步,径自朝门外走去。
“世子,你去哪儿?”高子皓和孟行止快步跟上。
“凌波酒楼。”
高子皓不明所以:“这个时辰凌波酒楼还没开张呢去做什么?诶,世子,等等我。”
此刻凌波酒楼温飞絮的包厢中,临水百无聊赖地一手托腮,一手拨打着算盘珠子,眼睛时不时地朝门口张望:“小姐,你说的人今日真的会来吗?”
温飞絮随手拨弄了一下手中的琴弦,闻听琴音铮铮,犹如凤鸣般清亮悦耳,忍不住便弹奏了一段,正是上一次乞巧节时阮娘子弹奏的那曲《春江花月夜》。
一曲终了,临水还沉浸在温飞絮的琴声中,便听到门外传来了齐慕枫等人拍掌的声音:“原来阮娘子口中那个将《春江花月夜》谱成曲的神秘人竟然是斐弟,实在是失敬失敬。”
听到孟行止的声音,临水下意识地扯了扯身旁照花的衣角,傻乎乎地问道:“照花,我没听错吧,是公子等的人来了吗?”
温飞絮轻轻将手中的琴放回到琴盒中,交给照花收好:“小临子,客人到了还不去开门。”
临水刚一打开门,高子皓便第一个走到了温飞絮身边,绕着她转了几圈:“好你个斐弟,藏得还挺深,我竟不知道你还会弹琴。”
温飞絮闻言只是轻轻扯了扯嘴角:“这点微末道行,难登大雅之堂,怎敢在几位兄长面前卖弄,今日不过是等人的时候闲来无事,拿出来打发时间罢了。”
齐慕枫敏锐地看到温飞絮面前的桌子上放着四个茶盏,里面已经倒上青碧色的茶汤,正幽幽地散发着清香。若他没有猜错,只怕斐弟所等的人便是他们三个。
齐慕枫抱拳作揖:“斐弟,冒昧前来,打扰了。”
“世子不必多礼,三位兄长请坐吧。”温飞絮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斐弟知道我们会来?”孟行止拿起茶盏,只觉触手温度不冷不热,刚刚好。
温飞絮唇角轻扬:“在下不过一介布衣,可不敢派人跟踪三位,不过是使了一个守株待兔的小伎俩罢了。”
原来是在玲珑阁那里安排了人守着,齐慕枫心中微叹,暗自想着回去以后定要把玲珑阁的那些暗卫扔回红叶山庄好好磋磨一番,竟然连被人监视了都没察觉,这要是敌人…
想到这齐慕枫看着温飞絮的目光不由地复杂起来,她的身边竟然还藏龙卧虎。回想起之前温飞絮在揪出温府内鬼一事上使出的连环计策,齐慕枫不禁感叹,若真要论起心智来,只怕连他都不是斐弟的对手,幸好他们不是敌人。
“斐弟,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们此番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世子?”高子皓与孟行止皆是惊讶地看向齐慕枫,是他们听错了吧,一向清冷如谪仙般的世子竟然会说出求这个字,而对象只是一个小小的商户公子。
“世子说笑了,在下可当不起世子的这一个‘求’字。”
“斐弟,江南道洪水泛滥,此番世子乃是奉旨而来,为的就是安抚陪都城外那些灾民。”孟行止适时地接过了话头。
“那世子何不拿出圣旨,命令陪都县令打开城门迎灾民入城呢?到时只要开仓放粮,岂不是轻而易举就能解决城外灾民的温饱问题?”温飞絮顿了顿:“到时那些灾民定会感念圣上和世子的恩德。”说着举了举手中的茶盏:“徐斐就先以茶代酒恭喜世子了。”
只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不由分说地伸过来握住了她端着茶盏的手,身后的照花刚要有所动作,便见温飞絮的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朝她摆了摆,这才收住了脚步。
“世子这是何意?”温飞絮微微一笑,便要将手从齐慕枫的手中拿出,奈何齐慕枫握得很紧,一时间倒是无法挣脱。
齐慕枫冲身边的孟行止和高子皓道:“你们都先出去。”目光却是看向了温飞絮身后的临水和照花两人。
临水本能地在齐慕枫这般凌厉的目光中瑟缩了下,但还是强忍着心头的寒意站在原地没动,照花则根本没有理会,低头眼观鼻鼻观心地充作壁花。
包厢里的空气有一瞬间地凝固,高子皓此刻难得机灵了一下,站出来当和事佬:“世子,你看大家都不是外人,不如我们也……”
“我说,出去。”齐慕枫直接打断了高子皓,这一次他的目光看向了温飞絮。
四目相对,温飞絮的表情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目光波澜不惊,而齐慕枫的表情则是比平日更加冷上三分:“不然,我就带你换个地方。”
温飞絮微微诧异,心头一股无名之火就蹿了起来:此刻分明是他有求于自己,怎么还敢如此霸道,难道真当自己怕了他不成?是,她确实打不过他,但还有照花姐姐在,她就不信以照花姐姐的武功也制不住他。
温飞絮背在身后的手做了个手势,照花快速上前一步站到了温飞絮的身前,挡住了她半个身子:“还请世子自重。”
齐慕枫的目光锐利地扫向照花,片刻后移开:“让开,你不是我的对手。”
照花伸手打向齐慕枫握着温飞絮的那只手:“是不是对手,打过才知道。”
“够了,停手,你们都出去。”就在照花和齐慕枫即将交上手的那一刻,温飞絮终于出声。
照花不服,看向温飞絮:“公子。”
温飞絮摇了摇头:“你打不过他。”以齐慕枫的性格,怕是不屑于说谎的。
照花这才低头应了,朝门外走去,临水见情况不对忙跟了上去,高子皓与孟行止面面相觑,走出厢房时替两人关上了门。
“现在只剩下你我二人,世子可以放开我了吧。”温飞絮用力将手抽了回来,只觉心头火气难消,愤愤地端起茶盏一口喝干。
齐慕枫忽然低笑了一声:“斐弟,徐斐,或者我该叫你温小姐。”
因为震惊,温飞絮拿着茶盏的手一松,茶盏掉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温飞絮的声音有些艰涩,难道是表哥告诉他的?可是这不可能啊,他没有理由这么做。
“难道你以为陪都的玲珑阁真的只是一个珠宝首饰铺子么?以温老爷温国公府庶子的身份,他家人的情况自然都会被记录在册,难道我会相信一个凭空出现的结拜兄弟之子的故事?是该说你太天真,还是说你觉得我太笨?”
看着温飞絮突然变得苍白的脸色,齐慕枫的心中没来由地泛起一抹钝痛,他掩饰性地喝了一口茶:“不过倒是有点意外,你的身边竟然藏着一个高手,此人的身份怕是不简单,你还是小心为上。”
温飞絮咬了咬唇,她原以为自己藏的很好的秘密竟然早已被齐慕枫看穿,那自己在他面前的所有掩饰岂不是像个跳梁小丑一般可笑。
想到京郊仓库中的那些粮食,温飞絮微微定下心,现在她手中有齐慕枫需要的东西,只要谈判得当,她依旧可以继续以徐斐的身份掩人耳目:“世子不是说有事要与我谈么?还是言归正传的好。”
见温飞絮如此迅速地找到了突破点,齐慕枫的眼中闪过一道赞赏:“我以为温小姐应该很害怕我会将此事传扬出去,毕竟这可是关系到温小姐的闺誉,所以此刻难道不应该是温小姐来求我么?”
齐慕枫话音刚落,就听到温飞絮如银铃般悦耳的笑声,一时愣在当场:“温小姐笑什么?”
温飞絮提起茶壶给自己重新倒了杯茶,却不急着喝:“比起世子奉旨而来,无功而返,小女子的这一点点闺誉又算得了什么呢?更何况小女子不过九岁,距离及笄尚早,时间长了,谁还会记得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小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