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颜皇后正在景仁宫中翻看着由掌事太监收集来的京城中适龄官家千金的画像,不时与心腹嬷嬷交流着,见齐慕毅走进来忙招了招手:“毅儿,这些可都是京城中三品以上官员的嫡女,正经的名门闺秀,你快过来看看可有你中意的。”
齐慕毅随手拿过一张画像看了看,随手敷衍地放到了一边:“母后,儿臣刚才得到消息说因齐慕枫身体不适,高伯文与齐慕枫将兵分两路,明日高伯文带着钦差卫队前往江南道治洪,齐慕枫会独自乘坐马车经陪都前往江南道。”
颜皇后拿着画像的手顿了顿,一抬头凤眸凌厉地扫向齐慕毅:“皇儿莫不是忘了母后昨日与你说的话了。”一拂袖,心腹嬷嬷忙低头领着宫女退下。
“儿臣不敢,可是……”齐慕毅有些不甘心。
“没什么好可是的,”颜皇后端起手边的茶盏:“对于安平王世子你只能选择交好,绝不能与他为敌。”
齐慕毅藏在蟒袍中的手紧握成拳:“儿臣谨遵母后教诲。”
颜皇后这才缓了脸色:“抬进来吧。”
景仁宫的宫门被打开,齐慕毅一回头,只见颜氏的心腹安嬷嬷带着几个太监抬着三个箱子走了进来。
“打开给太子看看。”颜氏对安嬷嬷道。
三个箱子里满满当当放着的都是各式各样的金银珠宝,有不少都是齐慕毅曾经见颜氏佩戴过的:“母后这是何意?”
安嬷嬷恭敬地道:“回太子,皇后娘娘惊闻国库空虚,一时之间凑不出银两赈济灾民,颇为痛心,便率领后宫诸位娘娘捐出了这些金银首饰,有劳太子殿下亲自送到钦差大臣高大人手中。”
明日,只要他当着全京城百姓的面将这些东西交到高伯文手中,所有人都会称颂母后的贤名,而他这个太子也可以借此举获得百姓的爱戴,便是父皇也会对他刮目相看。
“母后高明,儿臣多谢母后。”
齐慕毅连日来一直阴沉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颜皇后见此总算松了一口气。
她生的儿子只有她才最了解,毅儿性格冲动易怒,此番先在韩琪的事上栽了跟头,后被安平王世子抢了风头,定是憋了一肚子气,若不让他扳回一城,只怕他还会去找安平王世子的麻烦,这对眼前的局势可谓大大的不利。
这厢雨柔公主在钟粹宫用完了晚膳便辞别了叶贵妃和齐慕迩,带着贴身宫女回自己的衡芳阁,整个人却显得魂不守舍,一不留神就撞到了正从皇后宫中出来的齐慕毅身上。
“参见太子皇兄,都是雨柔不好,冲撞了太子皇兄。”被齐慕毅扶住的雨柔公主站稳了身子忙向齐慕毅行礼道歉。
齐慕毅虽然与齐慕迩不睦,但对于雨柔这个娇憨的妹妹却是颇为疼爱,自然是不会责怪与她:“你这丫头,走路也不看路,这天都快黑了,身边的宫女都不知道要点灯么?”
雨柔公主这才发现自己走着走着竟然到了皇后娘娘的景仁宫附近,忙替自己的宫女求情道:“太子皇兄息怒,是雨柔方才看雨景看得入了迷,走岔了路。”
齐慕毅又好气又好笑地弹了弹齐雨柔的额头:“好了,皇兄顺路送你回去。”说着就让提着灯笼的内侍在前头引路。
齐雨柔眼尖看到齐慕毅身后的太监抬着的箱子,不禁娇嗔道:“太子皇兄,母后好偏心,赏了你这么多好东西,雨柔也要。”
齐慕毅正色道:“雨柔别闹,这是母后率领后宫嫔妃为江南道遭受洪灾而流离失所的灾民筹集的金银首饰,准备熔了以后充作赈灾用的银两,可不是给本宫的赏赐,也不能给你。”
齐雨柔一听顿时睁大了眼睛:“太子皇兄,听说这一次枫堂兄也要去赈灾,是真的吗?”
听齐雨柔提到了齐慕枫,齐慕毅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只淡淡地应了一声。
齐雨柔却是惊喜地捏了捏帕子,太好了,或许她可以用这个方法通知枫堂兄。
说话间齐雨柔的衡芳阁到了:“太子皇兄,雨柔也要捐出自己的首饰给那些灾民尽一些绵薄之力,请太子皇兄在厅中稍待。”
齐雨柔说着不等齐慕毅答应就跑进了自己的闺阁,将自己所有的首饰都倒了出来:“这个不行,枫堂兄认不出来,这个也不行,藏不了东西。”突然齐雨柔想到了之前生日时齐慕枫送给她的生辰礼物,一个精致的玲珑缕花黄金薰球。
虽然很是舍不得,但为了救枫堂兄,齐雨柔还是爬上床榻将玲珑缕花黄金薰球解了下来打开,将写着“小心刺客”字样的纸条塞在了里面重新系好,这才与其他首饰一起装了满满一盒子交给了齐慕毅。
“雨柔真不愧是咱们天家最懂事的公主,皇兄替江南道的灾民感谢你。”齐慕毅倒是没有怀疑,就将齐雨柔的盒子装进了箱子里:“时辰不早了,雨柔还是早点歇息吧,皇兄也该回宫了。”
“恭送太子皇兄。”齐雨柔福身行了礼,希望枫堂兄能早点看到这消息,千万注意安全。
是夜,太子东宫的库房中一个黑影悄悄潜入,只见那人打开了那三口箱子,径自拿起了齐雨柔的那个首饰盒子和里面的东西仔细查看良久,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现,最后还是将首饰盒原样放了回去。
毓景宫二皇子的书房内一个黑影凭空出现:“启禀二皇子,没有发现可疑物品。”
二皇子齐慕迩微微皱眉:“知道了,下去吧。”他知道雨柔与齐慕枫一向关系亲密,自然当得知雨柔请太子到衡芳阁小坐时便起了疑心,生怕雨柔将自己要暗杀齐慕枫的消息透露出去,这才有了今晚让暗卫暗探太子东宫库房的一幕。
莫非是他太过谨慎,雨柔虽然和齐慕枫关系亲近,可到底是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妹,没有理由会不帮自己这个亲哥哥而去帮一个堂哥,齐慕迩想到这点才彻底放下心来。
翌日,持续了近一个月的雨天终于放了晴,京城的百姓纷纷走上街头,来到高府门前,便见高老太爷已经穿上朝服率领全家人在府门口等候圣旨的到来。
不多时,朝廷的传旨官员骑马而来,身后跟着钦差卫队,来到高府门前高举手中明黄色的圣旨,高声道:“圣旨到,工部尚书高伯文接旨。”
高伯文上前一步跪下,身后高府众人和四周围观的百姓也统统跪了下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传旨官员步上台阶,打开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江南道突发洪灾,朕深感痛心,特命工部尚书高伯文为钦差大臣,即刻前往江南道治理洪灾,安抚百姓,钦此。”
“臣高伯文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高伯文双手接过圣旨,亲自放到了身后的香案上供奉起来,这才转身拜别了双亲。
传旨官员牵过一旁的马匹道:“高尚书,此乃陛下御赐的骏马,时辰不早了,高尚书这便启程吧。”
高伯文接过缰绳,正要翻身上马,便听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只见一道杏黄色的身影打马而来,正是齐慕毅。
“吁。”齐慕毅勒住了马,利落地翻身跳下,对高伯文抱了抱拳:“本宫奉皇后娘娘懿旨,特意给高大人送来一些东西。”一扬马鞭,身后便有侍卫抬来了三个箱子,一打开箱子,里面的金光灿灿便晃花了围观百姓的眼睛。
“这是皇后娘娘与宫中诸位娘娘、雨柔公主为江南道的灾民筹措的一点心意,请高大人代为收下。”
高伯文忙抱拳作揖:“臣替江南道百姓感谢皇后娘娘与诸位娘娘的恩典。”
围观的百姓闻听此言,一时间纷纷赞扬着颜皇后贤良淑德、爱民如子,是天下女子的典范,连齐慕毅也觉得有些飘飘然。
“太子殿下,时辰差不多了,高大人该出发了。”传旨官员向齐慕毅禀告了一声。
齐慕毅应了,抬手向高伯文作揖:“高大人一路保重,本宫的堂弟身子不适,还请高大人多加照顾。”面上一副十足的兄弟情深。
看向跟在钦差卫队身后的齐慕枫的马车时,目光却不禁闪过一丝轻蔑:纵使他齐慕枫亲自赶去赈灾又如何,还不如自己不费吹灰之力便得到了百姓的拥护。
殊不知,此刻马车中坐着的只有胡太医一人,而齐慕枫、孟行止和高子皓三人一大早便已经进入了陪都城,直奔玲珑阁而去。
玲珑阁的掌柜吴用早就得了消息,立刻引着三人进了暗室。
高子皓毫无形象地瘫坐在椅子上,嚎道:“吴掌柜,赶紧给我们准备点吃的喝的,这奔波了一晚上,我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齐慕枫和孟行止伸手拿过吴用收集的有关陪都城外灾民的消息,越看眉心蹙得越紧:若非有斐弟的父亲和几位善人施粥救济,只怕这些灾民早已饿死大半,如今聚集在陪都城外的灾民越来越多,那些救济也只是杯水车薪,再这样下去只怕迟早要发生民变。
“这个陪都县令都到这个时候了,为何不开仓放粮?”孟行止疑惑道。
齐慕枫放下手中的消息,淡淡道:“只怕他是无粮可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