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局棋下来,温飞絮随意吃了几块尝鲜,倒是元德帝胃口大开将几盘点心一扫而空,刘喜不由感叹原来真正饿的人不是郡主,而是皇上。
叶尚书坐在马车上,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皇上一向雷厉风行,既然已有出兵的打算,那便是势在必行,他们互相推诿,显然惹了皇上不满。
为何召见雨齐郡主后,皇上突然有了食欲,难道他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人选?
想通了这一点,叶尚书面色一寒,他的本意是给二皇子制造机会,现在似乎适得其反,为他人做了嫁衣。
“来人。”
叶尚书话音刚落,马车里多了个黑影:“拜见主人。”
叶尚书朝黑影吩咐两句,黑影便凭空消失,只能看到车帘微微晃动。
“雨齐郡主,咱家就不远送了。”图公公亲自将温飞絮送上马车,目送高子皓骑马护卫在马车旁,饱经风霜的眼中闪过一道深思。
“师傅,您不是一直说咱们做内侍的要管住自己的嘴么?为何要跟雨齐郡主透露几位大人的事?”刘喜跟在图公公身后,恭敬地请教。
图公公看了他一眼:“咱们做奴才的,最重要的不是管住嘴,而是要揣摩主子的心思,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那都得听从主子的安排。”
刘喜若有所思,沉默片刻才恍然:“这么说刚才那是……”皇上的意思。
他在图公公的凝视中及时住口,心中却震惊不已,没想到皇上竟然试探雨齐郡主,果然是伴君如伴虎。
图公公似乎看出他的想法:“你怕什么,雨齐郡主可不是个简单的。”
这回刘喜听明白了,自己对雨齐郡主的巴结,在师傅面前无所遁形,谄笑道:“师傅,我这不是看雨齐郡主出手阔绰,想给您赚点养老钱么,您放心,我心里有数,嘴上有门。”说着从袖子里抽出银票,欲交给图公公。
图公公轻掸拂尘:“你收着吧,家里的弟弟妹妹娶妻嫁人要不少钱,就当我这个做师傅的随的份子钱。”
“谢谢师傅。”
刘喜并不是孤儿,他是在八岁那年随爹娘逃荒来到京城,为了养活全家,他被爹娘卖进宫里成了太监。
这些年靠他的俸银,刘喜全家在京城落脚,几个弟弟妹妹也长大了,到了成家的时候,所以他需要银子。
“师傅,等将来咱们出宫,您就跟着我,我一定把您当亲爹供着。”刘喜擦了擦眼泪。
图公公背着手,这傻孩子,他们都是皇上身边的内侍,哪是那么容易就出宫的,除非……一想到那个可能性,图公公心底生出一丝忧虑。
“絮儿,皇上到底跟你说什么了,”高子皓一出皇宫就钻进温飞絮的马车:“你放心,我肯定不告诉别人。”
我信你才有鬼。温飞絮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以高子皓的性格,告诉他跟昭告天下有什么分别?
“对了表哥,你最近可有跟柔柔联系?”温飞絮决定给他一点提示。
谁知高子皓一脸心虚:“你……你胡说什么呢,我怎么会跟她有联系,没有的事。”说着竟是嫌马车里闷热,掀开窗帘透气。
“小姐小心。”影儿话音刚落,只听几道风声,几枚暗器从车窗射入,被高子皓及时挡住,钉在马车壁上。
温飞絮迅速将车窗的隔板放下,幸好她的马车经过改装,车壁比普通马车要厚许多,一般暗器射不穿。
感觉到马车的速度在减缓,温飞絮不禁有些担忧:“铁叔您怎么样?”
久久没有得到回应,高子皓当机立断:“絮儿你先坐好,我出去看看。”
高子皓掀开车帘,四周空无一人,若非铁叔身上扎着暗器,奄奄一息,高子皓几乎以为刚才那惊险一幕是他的错觉。
高子皓以锦帕包裹住暗器,微微一用力,毒血喷溅而出,滴落在地发出腐蚀的声音:“这暗器有剧毒。”
“铁叔伤得很重,先送他去医馆。”温飞絮从荷包里拿出两颗清毒丸,一颗给铁叔服下,另一颗让高子皓捏碎给铁叔外敷。
鬼老的药是极好的,铁叔创口处的黑血渐渐变成鲜红色,最后凝固。
“絮儿你说这杀手是什么意思?”高子皓代替铁叔驾车,载着温飞絮和影儿往仁济伯府的方向而去。
这杀手能够来去自如,说明武功远在他们之上,杀了他们易如反掌,偏偏只是放了些暗器就一走了之,由此温飞絮得出最有可能的结论:“或许是一种警告。”
高子皓深以为然:“那这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当然是明日一早到京兆府报案,这维护京城治安,可是京兆府义不容辞的责任。”温飞絮说得正义凛然:“我可是皇上钦封的雨齐郡主,竟然被杀手当街行刺,绝不能姑息。”
高子皓默默替新上任的京兆府尹掬了把辛酸泪:“听说新任的京兆府尹林大人是你的舅公,你不至于连自己人都坑吧。”
“我什么时候坑过人了?”温飞絮拒绝承认。
高子皓打趣道:“不知你发现没有,自打你来了京城,京兆府就成了你家开的一样,就说上任的黄大人吧,他好不容易熬到任期将满,结果你一来,半个月内就出了三宗命案。”
温飞絮辩解道:“可是黄大人因为此事官升一级,可谓因祸得福啊。”
高子皓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原来你也知道这是因祸得福啊。”
温飞絮听出高子皓话中的揶揄,冷哼一声:“不止是京兆府,还有九门提督,查不出真凶,就提头来见。”
高子皓听出温飞絮的弦外之音,吓得赶紧勒住了马缰绳:“你又想做什么?千万别冲动啊。”
温飞絮淡淡一笑,手心里握着一枚从车壁取下的暗器,拜那位杀手所赐,她想到一个金蝉脱壳的妙计。
“你们听说了么?雨齐郡主昨晚在回府的路上遇到刺客,结果中了刺客的暗器至今昏迷不醒。”
“早知道了,皇上把宫里所有的太医全召到仁济伯府给郡主看诊,说是中毒已深,能不能醒看天意。”
“现在大街小巷已经张贴出告示,悬赏各地名医替雨齐郡主诊治,若是谁能救醒郡主,赏黄金一万两。”
“一万两黄金,够挥霍几辈子了。”
“有钱赚还得有命花啊,连太医都束手无策,咱们能有什么办法?”
一大早,雨齐郡主遇刺中毒一事,就在京城各大茶楼酒肆传的沸沸扬扬,始作俑者正面色惨白地躺在静好院中。
“絮儿,娘亲在这儿,你快睁开眼睛看看娘亲。”高氏坐在温飞絮床边,握着她的手泣不成声,林氏、李氏和赵氏三人合力才勉强劝住。
这时温兆又带了几位郎中进来,替温飞絮把完脉后都是面有难色,纷纷摇头叹息。
等所有访客离开,临水照花使了个眼色,兵分两路,照花守在外室,临水推门而入,从袖中取出个瓷瓶,拔掉塞子,放到温飞絮鼻下晃了晃,不多时就见她微微皱眉,羽睫轻颤。
“小姐您醒了,”临水将瓷瓶收好,扶着温飞絮起身,见她动作艰难忍不住流下眼泪:“小姐您以后万不可这样以身涉险,我真的好担心您。”
温飞絮艰难地拍了拍她的手:“临水姐姐,你放心,我自己有分寸的。”
鬼老曾说淬体能改变人的体质,也说经过淬体,会对一般毒物免疫,她没想到的是,这暗器上的毒如此霸道,仅仅是划伤,她就险些晕厥。
幸好她在清醒之际,将清毒丸交给临水和照花,才保住自己的性命。
躺了一夜,温飞絮觉得腹中饥饿:“临水姐姐,我饿了,有没有吃的?”
临水破涕为笑:“有有有,我特意让小厨房做了你最爱吃的豌豆黄。”
温飞絮一愣:“这样会被发现吧。”
“小姐放心,我只偷偷拿了几块。”临水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温飞絮。
“我就知道还是临水姐姐你对我最好。”温飞絮拿起豌豆黄狼吞虎咽,昨晚宫宴就没吃饱,陪皇上下棋时又只吃了几块糕点,她早就饿坏了。
“小姐您慢点。”临水见她吃的快,生怕她噎着,伸手给她倒了杯温水。
“临水姐姐,还有没有吃的?”温飞絮巴巴地看着临水:她还没吃饱。
临水面有难色:“我再去厨房拿?”因为怕被其他人察觉,她不敢多拿。
温飞絮明白她的处境:“不用了,一会儿晚膳的时候多给我留点菜,要是有鸡腿就最好了。”不知是不是饿久了产生的错觉,总感觉有股鸡腿的味道在鼻尖萦绕。
藏身屋顶上的高子皓一个踉跄,险些栽下屋顶,被温飞絮听到声音。
“我就是过来看看你怎么样了?”高子皓讪笑着摸了摸鼻子,昨晚他拗不过温飞絮,结果消息传回家后,他被爹好一顿打,还关进了小黑屋,多亏有大哥求情,才将他放了出来。
“如果现在有鸡腿的话,本小姐就大人有大量,不追究你的迟到。”温飞絮强忍住流口水的冲动。
高子皓无法,从怀里掏出油纸包:“给你,真不愧是属狗的鼻子真灵。”
“谢谢表哥。”温飞絮拿起鸡腿大快朵颐,果然关键时刻还是得吃肉。
看惯小姐慢条斯理,细嚼慢咽的模样,临水都不忍心看下去了:“表少爷和小姐慢聊,奴婢先行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