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依儿臣看,父皇这是摆明了要抬举仁济伯府,只怕过不了几天,就要颁布开放商户子孙参加科举的政令了。”
听齐慕毅这么一说,颜皇后总算有了点危机意识,她怎么忘了,雨齐郡主今年十岁,再过三年她便拥有参加选秀的资格,到时候如果皇上让她入宫,凭她的年轻美貌,心计手段,宫中怎还会有自己的立锥之地?
颜皇后唇角微扬,漫不经心地拨弄着手上精致的黄金指套:“皇儿可知皇上为何要抬举仁济伯府?”
齐慕毅一愣,随即道:“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先有江南道灾民尚未得到安置,后有北地硝烟四起,战火一触即发,可谓内忧外患。偏偏国库空虚,无力负担,父皇如此抬举仁济伯府,定然是为了他的财富。”
“皇儿,你觉得仁济伯府如何?”颜皇后的凤眸中闪过一抹幽暗,若不是看中仁济伯府的财富,她怎会对一个小小的商户之女厚待,她若识趣,待及笄后赐婚太子,将来兴许还能享四妃的尊位,可若是不自量力威胁了她的地位,那就别怪她不留情面。
“儿臣听闻温记的商队遍布四国,在江南道洪灾中更是豪掷千金,这仁济伯府定是富可敌国,若是能将仁济伯收为己用,则大事可成。”齐慕毅毫不掩饰对皇位的觊觎,母子俩相似的凤眸中透出的野心如出一辙。
“那皇儿打算如何拉拢仁济伯?”
“儿臣决定明日便发动臣工上书,支持徐太傅。”支持徐太傅,便是支持父皇,更是向仁济伯无声的一种示好。
颜皇后嗤笑一声:“雕虫小技,你当齐慕迩和齐慕轼是傻子不成?”
齐慕毅面色一僵,却知道颜皇后说的是事实,这个办法他能想到,齐慕迩和齐慕轼肯定也不例外,昨日仁济伯府夜宴,他人虽未至却派人送了厚礼,可这个仁济伯仗着得父皇看重,根本就是油盐不进。
“天下男子,所图不过三样东西,财富、权势、美人,其中财富和权势如今这仁济伯都已经有了,所缺的就只有……”
“母后不可,听闻仁济伯与其夫人伉俪情深,若是赏赐美人,只怕会弄巧成拙。”齐慕毅面露犹豫,那高氏可是高老太师唯一的女儿,母后这么做势必会得罪高老太师,若是引来父皇的不快,只怕……
颜皇后却是冷笑:“仁济伯之所以能有今日,背后定是有高人指点,本宫怀疑此人正是高老太师,若是美人计得用,使得高老太师与仁济伯反目,那仁济伯便失了靠山,那么……”
“他就得寻找一个新的靠山,”齐慕毅恍然大悟:“母后高明,儿臣自叹弗如。”
颜皇后此举意在反其道而行之,人总是要在失去后才知道珍惜,等仁济伯失去了高老太师这个靠山,太子再抛出鱼饵,不怕他不上钩。
当然她也存有私心,想那高氏何德何能得夫君如斯宠爱,竟然十年无子都不曾纳妾,自己贵为皇后却要与无数女子分享皇上,这样的幸福太刺眼,让人忍不住想要毁灭。
御书房中,温飞絮低眉敛眸地吃着面前的山珍海味,却是味同嚼蜡,不弄清楚皇上召她觐见的目的,她实在没有胃口。
说起来元德帝确实是位爱民如子的明君,温飞絮听闻先帝在世时每顿饭要有一百二十道菜,摆满三张大桌子,每道菜不过用一两口便被丢弃,今日一见,元德帝的午膳竟只有十二道,便是稍有富余的百姓家中,逢年过节时也不止如此,却是绝无仅有。
“怎么?可是这菜肴不合胃口?”元德帝忽然开口,接过身边宫人端来的香茶漱口,又用巾帕净了手。
温飞絮忙放下手中的碗筷:“宫中的菜肴极是美味,只是臣女人小,胃口也小,所以……谢皇上赐膳。”
原以为用过午膳便会进入正题,谁料今日元德帝兴致极好,竟然带着温飞絮到御花园走动,美其名曰餐后运动。
感觉到越来越多的人出现在周围,温飞絮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幸好自己年纪小,不然早就被宫里这些女人用目光杀死了。
“前面就是锦乐宫了,朕有日子没去看贤妃了,今儿得空过去看看。”
温飞絮:若是她没有记错,贤妃娘娘已有孕三月有余,怎么感觉皇上好像根本不知道似的。
刘喜忙跑去锦乐宫通报,等元德帝一行人到的时候,锦乐宫的宫人都已经在门外等候:“奴才(奴婢)给皇上请安。”
“起吧。”
元德帝领着温飞絮往锦乐宫里走,温飞絮环顾四周没看到孟秋雪的身影,想来是并未在宫中用膳就回去了。
这时有一身着烟紫色宫装的二九佳人款款而来,盈盈拜倒:“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爱妃还怀着身孕,不必多礼,快起来吧。”元德帝抬手虚扶一把。
落后元德帝几步的温飞絮这才上前恭敬福礼:“臣女给贤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孟贤妃将温飞絮扶起,仔细端详一番:“雨齐郡主果然十分标致,上回你来宫中请安,本宫因身子不适未曾得见,后来听众姐妹说郡主清丽脱俗,聪慧过人,心中更是神往,还是听雪儿说起才知道你也来了。”
说着她从头上拔下一枚金丝香木嵌蝉玉珠钗给温飞絮簪上:“果然只有小姑娘才显得出这翠色,本宫自打怀了身孕,这肤色越发黯淡,又不愿辜负皇后姐姐的一番心意,幸好今日雨齐郡主来了,也算给这珠钗找了个好归宿。”
“谢娘娘赏赐。”温飞絮躬身福礼,走动间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以为是锦乐宫中的熏香,便没有多想。
她更在意的是,前世只知宫中有孟贤妃,却是从未听说她为元德帝诞下一儿半女。
想到这温飞絮下意识地看了眼孟贤妃微显的小腹:“臣女还未恭喜娘娘,在臣女的家乡有句俗话:‘儿丑娘,女美娘’,说不定这正寓意着娘娘怀的是男胎呢。”这个孩子若真是个男孩儿,只怕宁寿侯府和颜国公府注定就要分道扬镳。
孟贤妃闻言抚着小腹掩嘴笑个不停:“要真是如此,那本宫可真承郡主的吉言了,皇上您说是不是?”
“无论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只要是朕的孩子,朕都喜欢。”元德帝拍了拍孟贤妃的肩膀:“好了,朕该继续去批阅奏折了,你好好休息,朕有空再来看你。”
“是,臣妾恭送皇上。”孟贤妃由心腹宫女扶着走到宫门口,向元德帝躬身福礼。
“臣女也先行告退了。”温飞絮朝贤妃福了福身。
温飞絮刚出了锦乐宫,便感觉到有人在盯着她,可等她回头看的时候,却是什么人都没看到。
“什么?你确定你没有看错?”颜皇后猛地站起身:“好个孟贤妃,竟然想祸水东引。”
齐慕毅不明所以:“母后,您在说什么?贤妃娘娘怎么了?”
颜皇后咬牙切齿道:“贤妃把我送她的珠钗转送给了雨齐郡主。”
“这有什么?女人之间互相赠送珠钗不是很正常么?”齐慕毅毫不在意:“对了母后,您让我找的美人已经找到了,您看是不是立刻下旨将人送去仁济伯府?”
“不可,情况有变,此事要暂缓。”颜皇后只觉头疼得厉害,要是被温飞絮发现那支珠钗的秘密,只怕她就要吃不完兜着走了:“不行,一定得找人把那支珠钗拿回来,芳雨你附耳过来。”
颜皇后在芳雨耳边轻声嘀咕几句,芳雨连连点头:“是,娘娘,奴婢这就去。”
正在御书房替元德帝研墨的温飞絮丝毫不知道自己被人给惦记上了,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慌忙跪下:“请皇上恕罪,臣女不是有意的。”
元德帝倒是没在意:“丫头,你过来看看这奏折写的如何?”
温飞絮更惶恐了:“臣女……臣女不敢。”她可不敢看臣子写给皇上的奏折。
元德帝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可是这奏折上的内容不是你提议的么?怎么你现在反而不敢看了?”
温飞絮腹诽: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原来皇上是在这儿等着她。
“臣女……臣女……”温飞絮刚想说点什么,前来给元德帝换茶的宫人却是不慎将茶水打翻,淌了温飞絮一身。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那宫人见状慌忙跪倒在地,砰砰磕头请罪。
元德帝面色一冷:“你怎么做事的?图公公去哪儿了?刘喜传太医。”
“刘喜公公且慢,”温飞絮拍了拍身上的茶叶沫:“冬天衣服穿的厚,臣女并没有烫伤,不必传太医了。”
元德帝放下手中的毛笔:“那好啊,那就继续说刚才没说完的话。”
温飞絮:“……臣女觉得这样有碍观瞻,请皇上允许臣女先行告退。”
得到准许后,她担心图公公会责罚那个宫人,便称自己不认识更衣的地方,指名让那宫人带自己前往。
“多谢郡主替奴婢求情,”那宫人将温飞絮引至侧殿:“奴婢这就为郡主去取替换的衣物。”
“有劳。”温飞絮意在拖延时间,影儿又还没回来,所以巴不得她去的时间越长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