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一青一绯两道身影策马奔腾在官道上。
“斐弟,你身上的伤可还好?”高子皓时不时回头看温飞絮一眼:“要不你还是跟我同骑吧。”就絮儿这速度,别说明日,只怕后日也到不了驿馆,也不知道李管家怎么想的,竟还特意给絮儿牵了匹千里马,他都替这马叫屈。
“无妨,”温飞絮小心翼翼地纵着马缰绳,其实她背上和手上的伤早就好了,只是她骑马的技术不太娴熟,所以不敢骑得太快:“要不表哥你先行一步,我在后面慢慢跟着。”官道上应该没人会来捣乱,这马又很温驯,正好可以让她练练骑术。
高子皓放慢速度,调转马头等着温飞絮跟上:“算了,我还是跟你一起走吧,你要是出了什么岔子我可负不起这个责任。”
两人慢悠悠地走了一段,在高子皓的指点下温飞絮终于掌握了一些技巧,正打算稍稍加点速度,便见狐貂从胸口探出了脑袋,很是焦急地叫了起来。
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温飞絮与狐貂的感情越发深厚,能从狐貂的叫声中分辨出它想表达的意思,比如方才的叫声,温飞絮便猜出是一种预警:“表哥,前面好像有情况。”
高子皓闻言勒住马缰绳,敏锐地环顾四周,却并未发觉任何异状:“斐弟,你且跟在我身后。”青天白日的,他们又是在官道上,应该很安全才对,不过如今江南道水患未除,吏治混乱,若是有山贼出没,埋伏在官道上打劫过往车马也不足为奇。
这时,高子皓和温飞絮听到前方传来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定睛一看竟是一道红色的人影,只是这画面怎么看都有些熟悉。
“马柔柔?你怎么在这里?”高子皓面色一黑,却见马柔柔直接绕过他到了温飞絮面前。
“吁,”小红马长嘶一声,停在了温飞絮面前,马柔柔激动不已:“斐哥哥,果然是你。”
感受到高子皓充满怨念的盯视,温飞絮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道:“马小姐你怎么来了?”
马柔柔刚要开口便听到身后传来咳嗽声,一个激灵道:“我和大哥一起下山来找志儿,他前几日留书出走了。”
马崇杰骑着马缓缓停下:“高公子、徐公子,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两位,两位这是要去哪里?”
马崇志留书出走了?温飞絮诧异地看了高子皓一眼,果然见他一脸不自然,显然此事他是知情的,就是不知他为何要隐瞒此事,想到这温飞絮不答反问:“不知马公子和马小姐打算去哪里寻找三公子?”
“正打算沿官道去前面的城里看看,志儿走时只带了一些衣服和盘缠,我想他应该会先去城里补充些干粮。”
温飞絮点了点头,马崇杰的想法确有道理,只是这样一来他们岂不是得同路,难怪高子皓会从马家寨逃出来:“既如此,两位不妨与我们同行。”
“斐弟!”
“真的吗?”
高子皓和马柔柔同时开口,然后互相瞪了对方一眼,温飞絮几乎能看到两人之间的火花在噼啪作响。
“自然是真的,四人同行也能互相有个照应,只是在下与高公子初来乍到,找三公子一事怕是帮不上忙,还请两位见谅。”
这一回轮到高子皓得意,马柔柔失望了。
因为温飞絮骑术不精,四人只能随便吃了点干粮,在官道旁的树林里过夜,至于守夜则交给了高子皓和马崇杰。
马柔柔本想找温飞絮聊天,可是狐貂一见到她靠近便迅速缩回温飞絮的怀里,马柔柔只得讪讪地退了回去。
一行人抵达城门的时候,孟行止早已在那里等候,看到他们立刻迎了:“子皓,斐弟,一路辛苦。”
孟行止友好地朝马家兄妹笑了笑:“在下孟行止,两位便是马公子和马小姐吧,幸会。”马家寨的事高子皓早已通过飞鸽传书给了齐慕枫,孟行止对他们自然不陌生。
马柔柔极为挑剔地将孟行止上下打量了一番:“哼,你就是高子皓说的世子?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
“柔柔,”马崇杰出声呵斥道,向孟行止抱拳作揖:“舍妹出言无状,还请孟公子见谅。”
孟行止了然地看了高子皓一眼:“无妨,马小姐确如子皓所说天真活泼、心直口快,是难得的奇女子。”
“是吗?”马柔柔并不相信:“你不用替他掩饰,他应该是说我刁蛮任性、无理取闹吧。”
高子皓嗤笑一声,挥了挥手里的扇子:“算你还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担不起奇女子这样的美誉。”
“你!”马柔柔作势就要打高子皓,两人顿时闹作一团,高子皓的武功高出马柔柔一截,完全是在耍着她玩。
这时温飞絮眼尖地看到高子皓的父亲,高尚书带着几个护卫朝他们的方向走来,正要开口提醒高子皓,就被高尚书瞪了一眼,温飞絮自知理亏,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只得讷讷地闭了嘴,心中替高子皓默哀。
眼看马柔柔的鞭子就要挥下,高子皓正要运起轻功闪躲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孽障。”高子皓浑身一颤,脚下就僵住了。
想当然的,马柔柔的这一鞭子直接抽在了高子皓的背上,高子皓浑身哆嗦了一下,强忍住没叫出声。
马柔柔唬了一跳,忙不迭地将鞭子扔了,跑去查看高子皓的伤势:“喂,你是傻的么?干嘛不躲开,快让我看看。”她是知道高子皓的武功的,所以才招招不留情面,谁知这一回高子皓竟没躲过去。
高子皓见自家老爹面色更加不善,赶紧将马柔柔推开三尺之外:“我没事,你站好,别动手动脚的。”
高伯文本想好好教训一番高子皓,可见他实打实地挨了一鞭子着实有些可怜,气就散了一半,这会儿他的心思尽数放在了马柔柔身上,心道: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姑娘,年纪不大,胆子不小,又会武功,与皓儿倒是相配。
温飞絮和高子皓对视一眼,硬着头皮向高伯文作揖:“见过高大人。”
“你们两个跟我过来,劳烦孟公子跟世子打个招呼,就说我把这俩小子带走了。”高伯文身为长辈,又久居高位,不怒自威,孟行止不敢多言,心中却是纳闷,要说高大人把子皓带走也就算了,为何把斐弟也一起带走,难道也是旧识?
温飞絮与高子皓自知在劫难逃,只得乖乖地跟着高伯文离开,其实说起来高子皓顶多算个帮凶,温飞絮才是主犯,可是高家素来有重女轻男的传统,若说女孩子是天上的云,那男孩子就是地上的泥。
“孽障,还不跪下。”一到钦差大臣所住的院子,高伯文便暴和一声,高子皓与温飞絮面露苦笑,慌忙跪了下来。
高伯文身边的三个家将高全、高松、高敬见状忙劝说道:“大老爷,秋天地上凉,表小姐身子娇弱怕是受不住。”
高子皓在心中哀嚎:那我呢?我身上还受了伤呢,我也受不住,三位叔叔你们怎么能厚此薄彼?
高伯文闻言就要让温飞絮起来,却被她拒绝了:“此事皆因絮儿任性,表哥不过是拿絮儿没办法,才陪着絮儿胡闹,还请舅舅不要责怪表哥。”
高子皓一听心里平衡了些,心道算絮儿这丫头还有点良心,知道要给自己说点好话。
谁知高伯文冷哼一声:“他身为你的表哥,在你任性妄为时竟不知规劝,此一罪;他身为世子的随从,竟因为游山玩水,耽误了世子的正事,此二罪;他身为我的儿子竟在路上与女子当街嬉闹,举止轻佻,辜负了高家的教诲,此三罪,如此不义、不忠、不孝之人我岂能容他。”
“……”温飞絮和高子皓面面相觑,这简直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高子皓瞬间觉得身上被压上了三座大山,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时有守卫进来通报,说是安平王世子齐慕枫与宁寿侯府孟行止在门外求见。
高伯文一愣,要知道自从来了江南道,一直都是自己领着江南道众官员前去驿馆拜访齐慕枫,商讨治洪之策,这还是齐慕枫头一回到他的住处来,看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快请。”高伯文整了整身上的官服和帽子,扫了跪在厅中的温飞絮和高子皓一眼,亲自带着高全、高松、高敬出门迎接。
高伯文等人一出门,高子皓便长出了一口气:“这下好了,世子来了,他再不来我可就要成千古罪人了。”
温飞絮发自内心地向高子皓致歉:“表哥,此事都是我考虑不周,连累表哥了。”
高子皓摇了摇头:“别这么说,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何要来江南道,但一路上你的所作所为让我知道你绝非心血来潮,而是心中早有成算。”
马家寨一事看似温飞絮是一时兴起,才会与世子和马二当家一拍即合。但高子皓不是傻子,自然看出温飞絮是早就对此事有所关注。不动声色间既讨好了马老寨主,又为自己在世子面前立下功劳,显然是观人于微,运筹帷幄,这份眼力和心智便让他这个做表哥的自叹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