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马车驶出温国公府,温飞絮才觉得浑身都舒坦了,幸好如今他们在京城有了自己的府邸,否则每日到温蒋氏那儿晨昏定省,她绝对忍不住。
“影儿姐姐快帮我把头上的东西拆了,我脖子都快压断了。”等回了仁济伯府那可就是自己的地盘了,温飞絮才不乐意顶着这一头沉甸甸的珠宝进去。
温飞絮背对着马车门闭目养神,任由身后的人替她卸去满头钗环,不知为何,影儿的动作慢吞吞得,还好几次扯到了头发,疼得她龇牙咧嘴得。
好不容易拆完头发,温飞絮长舒一口气,转过身才发现背后的人根本不是影儿,而是早早离席的齐慕枫,不由大惊:“世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顺路。”齐慕枫丝毫没有被发现的尴尬,老神在在地吐出两个字。
“……”温飞絮想起齐慕枫确实说了晚些时候要去仁济伯府拜访的话,不过:“那不是世子的托辞么?”
齐慕枫定定地看了温飞絮一眼:“郡主不欢迎本世子去府上做客?”
“世子说笑了,世子的到来让敝府蓬荜生辉。”温飞絮干笑两声,心中却是腹诽:她哪敢啊,安平王世子可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别人请都请不来呢。
齐慕枫伸手抬起温飞絮的下巴:“口是心非的小东西。”才一个多月不见,他已经相思成疾,可这小东西根本就没良心,居然还敢嫌弃自己。
温飞絮的眼神左飘右飘,就是不敢看齐慕枫的眼睛,一想到自己刚刚居然让他拆头发,温飞絮就恨不能找个地洞钻下去。
索性齐慕枫看出了她的不自在,很快松了手,随意在马车上找了个舒适的位置躺下:“明日就要入宫面圣,怕么?”
温飞絮一听,知道齐慕枫是要面授机宜,不禁连连点头:两辈子加起来她还是第一次进宫面圣呢,天威难测,她真担心自己一不小心就越了雷池。
所谓伴君如伴虎,齐慕枫作为一个质子能够荣宠不衰,自然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如今洪灾虽已平息,但那些灾民还需朝廷来安抚,但国库的情况……”
温飞絮心中嘀咕:用一个没有实权的二等伯爵位换真金白银,皇上这算盘打得可真好。
见温飞絮眉头紧锁,齐慕枫有些心疼:“放心,圣上是明君,这一次温府能主动捐粮赈灾他十分满意。”
温飞絮若有所思,之前她还觉得朝廷的封赏太大,原来是在这儿等着,看来一会儿得与爹爹好生合计下,想到这她不禁面露感激:“多谢世子。”
齐慕枫的这番提醒,倒是让她吃了颗定心丸,至少现在已经知道了元德帝对他们的图谋,忽然温飞絮想到另一件事:“不知道皇后娘娘那里……”
如今她是正二品郡主,娘亲是三品淑人,入宫后自然要去皇后宫中请安,也不知道皇后娘娘的态度。
“皇后那里你不必担心,这会儿她的心思都在替太子选妃上,你不符合要求。”齐慕枫戏谑道。
温飞絮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说的是哪儿跟哪儿,这时马车外传来暗卫的敲击声。
齐慕枫缓缓起身:“我先走一步,晚上见。”
温飞絮:话都说的差不多了,有什么好见的。
“过河拆桥的小东西。”齐慕枫说完这句话就真的出了马车,消失在暮色中。
这时马车的帘子掀开,影儿低着头进来,跪在温飞絮面前:“小姐。”
温飞絮挑了挑眉:真没想到影儿会是齐慕枫的人,要知道她可是照花最早训练后送进府的一批人,本以为他们的忠诚度是毋庸置疑的,现在看来是她太天真了,齐慕枫的暗卫根本无孔不入。
没多久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温飞絮看了影儿一眼:“帮我梳个头。”
影儿抬头看向温飞絮,似乎不敢相信她竟然没有生气:“小姐……”
“难道你不会梳头?”温飞絮微微皱眉,若是被娘亲看到自己顶着一头乱发出去,肯定又要念叨自己没规矩,早知道刚才就不拆了。
都是人精,影儿岂会看不出温飞絮在给她台阶下,忙上前替她梳头,这会儿她真有些好奇,世子跟小姐到底在马车里做什么,为什么好端端地会把头发拆了?
翌日一早,温飞絮便被临水和照花叫起来梳妆打扮,然后送到高氏的院子里听规矩,直听得她脑袋一点一点跟小鸡啄米一般。
“好了,一会儿早膳用些干点心,免得进宫后不方便。”眼见时辰差不多了,高氏终于停止了念叨。
温飞絮精神一振:“娘,一会儿咱们要带弟弟进宫吗?”
“还是不带了吧。”高氏有些犹豫,她不想离开清晏,可清晏还小,万一在宫里哭闹起来,惊扰了贵人就不好了。
温飞絮深以为然,虽然之前皇上恩准他们一家待清晏满月后再入宫觐见,看似恩宠有加,但在温飞絮看来,皇宫那就是龙潭虎穴,今日的恩宠很可能变成明日的催命符,出发前温飞絮特意安排照花到弟弟身边伺候。
昨日齐慕枫提醒过她,依照宫中规矩,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否则会被当作刺客。所以温飞絮本没打算带丫鬟进宫,谁知她刚上马车,影儿就前来毛遂自荐:“小姐,奴婢随您一同入宫。”
温飞絮以为齐慕枫有事传达,正巧爹爹也宣布了出发的命令,她便没多想。
谁知马车一路行驶至宫门口,高氏身边的阮妈妈也下车接受检查,影儿却是掏出一块令牌,在那些守卫前晃了晃便被放行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温飞絮不淡定了,若是暗卫,为何会有宫中通行的令牌?若是明卫,齐慕枫怎敢将她派到自己身边?
影儿咬了咬唇:“小姐放心,奴婢只是奉命保护小姐,确保小姐在宫中的安全。”
温飞絮还想问什么,马车却缓缓停了下来,她只得硬生生地将话憋了回去,想着等出了宫一定要找齐慕枫问个明白。
“郡主,内城到了。”宫中规矩,所有外臣的车马到内城便要止步,进入内城只能步行,除非皇上或宫中有品阶的内命妇派出软轿来接,温兆一家初来乍到,自然不可能有这样的优待。
影儿掀开帘子,扶着温飞絮下了马车,只见一个十来岁的公公已经在马车旁等候,见到他们忙躬身行礼:“奴才刘喜给伯爷、伯夫人请安,给郡主请安。”
宫中的太监也是分三六九等的,温飞絮仔细观察他的穿戴,断定此人在宫中必定是如鱼得水的角色,心中便起了防备。
“刘公公请起。”温兆抬手虚扶一把,顺势塞了个荷包,温飞絮分明看到刘喜面上的笑容真切了些,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愿意收礼就说明不是无懈可击,对于这样的天子近臣,他们保持适当的距离才是最好的。
今日温兆一家进宫的时辰很微妙,原本像他这样刚从地方上进京的新贵应该在早朝的时候上朝的,可不知为何皇上却让齐慕枫来传了口谕,让他们在下朝后再入宫觐见,若不是齐慕枫打了保票,温飞絮真要以为皇上不待见他们一家。
“今日下朝早,这会儿皇上正在御书房与安平王世子对弈。”刘喜在前头引路,不经意地说了句闲话。
果然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温兆三人将这个消息听在耳中,心知是方才那银票起了作用。
听到齐慕枫也在,温飞絮心思微动,早就知道元德帝对齐慕枫这个侄子的喜爱超过诸位皇子,没想到连接见外臣也带着他一起,想必元德帝这会儿心情不错。
想通了这一点,温飞絮微微松了口气,从内城门到元德帝所在的御书房着实有点距离,因着刘喜的这句话,温飞絮总算有了些心情欣赏巍峨庄严的皇宫。
“前面就是御书房了,请几位在此处稍待。”刘喜再次行了礼,便进御书房通传,没多久里头就出来一个年长的公公,刘喜恭敬地跟在他身后,显然以他为尊。
温飞絮正思忖来人是谁,便听到影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姐,这位是皇上身边的大内总管图公公。”没想到影儿的武功这么高,竟然也会密语传音。
图公公先看了影儿一眼,眸中飞快地闪过什么,随即面上带笑,恭敬地向温兆三人行礼:“见过伯爷、伯夫人、郡主,皇上有请。”
“小姐放心进去。”御书房非诏不得入内,影儿自然是不能进去的。
温飞絮心中不断打鼓,面上仍故作镇定地整了整衣袍,等两边的宫女将门打开,便跟着图公公进屋。
“微臣(臣妇、臣女)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温兆三人异口同声向元德帝请安,行三跪九叩的大礼。
元德帝正襟危坐在御案前,一双虎目将三人行礼的姿态尽收眼底,最后将目光投在了靠后的温飞絮身上:“平身吧。”
“谢皇上。”
借着起身的功夫,温飞絮抬头往前方看了一眼,只见齐慕枫站在御案下首,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四目相对间,齐慕枫唇角微扬,温飞絮暗骂一声妖孽,迅速低下头谨守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