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孙阙的书房内不时传来咳嗽声。
孙福端来热茶,忍不住劝道:“少爷,您这几日咳嗽得越发厉害,要不还是让少夫人给您看看吧。”
“又不是什么大事,不用惊动她,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孙阙连连摆手:“你放心,絮儿给我的药,我都有按时服用的。”
“可是少爷……”看到孙阙手中沾着血迹的锦帕,孙福心中隐隐担忧:少爷近日咳血咳得愈发厉害,再这样下去,只怕……
孙福不敢深想,当即下定决心:他必须去找少夫人。
“孙福,若你还当我是你的主子,就听我的,此事绝对不能让少夫人知道。”
就像孙福了解孙阙的一切,孙阙同样了解孙福,一眼就看出他暗藏的心思。
孙福无奈:“小人不敢。”
不过他没有放弃,虽然少爷不允许他告诉少夫人,但若是少夫人主动问起,他一定不会替少爷隐瞒。
“少夫人现在何处?”孙阙询问。
孙福暂时收起心思:“回少爷,阎世子带夫人去后山了,说是去欣赏今年的红枫,墨将军也一道去了。
“哦?已经是这个时候了,难怪这天越来越冷了。”孙阙唇角微扬,轻轻拢了拢身上的狐裘:不知不觉已经是十月初,他又多活了半年。
望着孙阙单薄的背影,孙福只觉心中一酸,险些落泪,忙吸吸鼻子,低头掩饰:“少爷,您的生辰快到了,您看今年是不是应该大肆操办一下?毕竟您刚成了亲,又有了小小姐,双喜临门,值得好好庆贺。”
“她让你来的?”孙阙冷哼一声:“你回去告诉她,不用搞那些排场,一家人坐下来吃顿饭就好。”孙阙说完转身往门外走。
一家人?孙福一时没反应过来:“少爷的意思是……”是他理解的那样么?
“你还愣着干什么?备车,我要去后山。”孙阙故作恼怒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孙福悄悄用袖子抹了把脸,快步跟上:“是,少爷。”这一回是喜极而泣:太好了,少爷终于原谅夫人了。
傍晚,温飞絮一行下山,远远就看到孙阙的马车停在山脚下,娄玉不禁微微挑眉:“他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接少夫人和小姐的,”墨凌霄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一脸戏谑:“难道还是来接你的不成?”
娄玉咬牙切齿:“墨凌霄,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一想到是墨凌霄灌醉了他,害他没能及时赶回来阻止孙阙,他就恨不得将墨凌霄暴揍一顿。
眼见两人之间的战火一触即发,温飞絮头皮一紧,抱着萦儿后退到安全地带: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个墨凌霄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他们怎么了?”孙阙走出马车,来到温飞絮身边。
温飞絮摇头:“没什么,墨凌霄在用特别的方法帮助表哥精进武功,对了,这么冷的天,你怎么来了?”
这半年孙阙体内的寒毒发作得越发频繁,虽然温飞絮不想承认,但他的身体每况愈下是不争的事实,万一受凉了可不是开玩笑的。
“马车里有火盆,我不冷,”孙阙看向温飞絮怀中的萦儿:“你带着萦儿一天一定累了吧,不如坐我的马车回去。”
温飞絮微微皱眉:今日的孙阙有些奇怪,或者可以说是小心翼翼,难道……
“咳!咳咳咳咳……你说什么?”温飞絮唬了一跳:孙阙的母妃要来山庄小住,那不就意味着她又要跟孙阙同房了么?
想到大婚第二日她被娄玉推醒时发现自己和孙阙睡在一个被窝里,温飞絮就觉得脸上烧得厉害。
“怎么这么突然?”
温飞絮冲口而出,随即觉得自己的语气不妥,忙寻话补救:“你别误会,我没有不欢迎夫人的意思,只是她不是一直在城里住得好好的么?怎么突然决定要来山庄了?”
山庄里,所有人都对孙阙和他母妃之间的事讳莫如深,她也是逼问了娄玉,再加上自己捕风捉影才知道约莫是和孙阙的身份有关。
简而言之就是孙阙的母妃生下孙阙后没有尽过一天母妃的责任,甚至是孙阙寒毒发作,他母妃都没有照顾过他一天,完全将孙阙当作获得权利的筹码。
直到孙阙十三岁正式授印,成为南王朝新任少主时,他的母妃又再次出现企图唤醒骨肉亲情,但这个时候母爱对于孙阙已经不重要了。
这四年来,温飞絮压根没有见过孙阙的母妃,仔细想来最近一次见到,还是在半年前与孙阙大婚时。
为何冷漠了十九年的母子之情,竟然在短短半年内有所缓和,这让温飞絮百思不得其解。
“过几日是我的生辰。”孙阙目光转为幽深:看来絮儿是真的没有把他放在心上,否则怎会连他的生辰都记不住。
“哦对,你的生辰。”温飞絮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讪笑两声:“瞧我这记性。”
孙阙怎么说也是自己名义上的丈夫,她却连他的生辰是哪一天都不知道,更别提准备礼物了。
“她只是来小住几日,看看萦儿,你如果不愿意见她,我让孙福将她安排在别的院子,只每日让乳母将萦儿抱过去就好。”
见温飞絮秀眉微蹙,孙阙误以为她是不愿意见他的母妃,小心翼翼地道。
“不必麻烦,夫人是萦儿的祖母,想见孙儿是人之常情,我会每日将萦儿抱去见她。”
温飞絮越发觉得心里不是滋味,眼中闪过歉疚:“天色不早了,快回山庄吧。”还有几天,现在开始准备礼物,应该还来得及。
“好,我们回去。”孙阙眼中闪过惊喜,情不自禁握住温飞絮的手。
絮儿,这样就够了,我不需要你为我做许多,只希望你的心里能有我的位置,哪怕只是一点点。
“少夫人,您这几日一直在忙活什么呢?”乳母将萦儿抱进房间,就看到温飞絮从小厨房里走出来,身上难得地带了一丝烟火气。
“没什么,就是随便做点吃的,你来得刚好,替我试试菜。”温飞絮伸手从乳母手中接过萦儿,没想到这回萦儿颇不给面子,竟然哇哇大哭起来。
乳母急忙抱回萦儿哄着:“小姐这是怎么了?以前从来不会这样,她最黏着夫人您了。”
“不会是病了吧?”温飞絮抬手想替萦儿把脉,谁知刚靠近,萦儿的眼泪便再次决堤。
温飞絮若有所思,低头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顿时笑了:“这孩子,敢情是嫌弃我呢,你先哄着她,我去换身衣服。”
这几日她思来想去,也没想到有什么礼物能送给孙阙,毕竟以孙阙的身份地位,真的是什么都不缺。
温飞絮转念一想,既然孙阙这么渴望亲情温暖,倒不如投其所好,为他烹制一顿可口的饭菜,也算是一番心意。
话虽如此,真要施行起来却不容易,因为孙阙身上有寒毒,所以对很多食物都需要忌口。
为此温飞絮特意查找医书,将不适合的食材去除,再用剩下的食材研究菜品,故而这几日她一直泡在厨房里。
等温飞絮沐浴更衣后,萦儿果然不再哭闹,抓着她的衣襟不撒手。
“少夫人,真没想到您不仅人长得漂亮,连厨艺都这么好,难怪少爷对您宠爱有加,都不肯纳妾呢。”
“纳妾?”
温飞絮微微诧异,不明白是哪里传来的疯言疯语,毕竟以孙阙现在的身体他就算是有心也无力。
“奴婢就是随口一说,夫人千万别放在心上,只是底下人都在说,少爷的身体不好,膝下又只有小姐一个女儿,将来孙府的家业……”观察到温飞絮面色乍青乍白,乳母悄悄收了声。
温飞絮嗤笑一声:有些人可真是爱操心啊,刚住进来就指手划脚。
“阙儿,这是母妃命人在玲珑阁打造的几款首饰,一会儿让孙福给絮儿送去,算是母妃的一番心意。”孙夫人看向坐在主座的孙阙,面露讨好:“听说你爱喝西湖龙井,母妃特意带来了上好的明前龙井,你快尝尝可喜欢。”
孙阙端起茶盏,一时间屋内茶香四溢,在孙夫人期待的目光中,他轻吹了吹面上的浮叶,氤氲的雾气遮住他深邃的眸:“确是好茶,不过这样的茶,我四年前便不再喝了。”
“这是为何?可是这茶不合你心意?那你还喜欢喝什么茶?母妃再派人去寻……”孙夫人急切道。
孙阙将茶盏放下:“不必麻烦了,我体质虚寒,喝寒性的茶于我身体无益。”随即看向孙福:“换一杯少夫人炒制的药茶来。”
孙夫人闻言咬唇:“对不起阙儿,母妃不知……”
“不必道歉,我知道你有自己的苦衷,”孙阙抬手:“这次请你来,就是想一家人坐在一起,安安静静地过一个生辰,毕竟你是我的母妃。”
孙夫人神色微愕,蓦地抬头:“你方才叫我什么?”她没有听错吧,阙儿竟然叫她母妃。
“你没有听错,母妃,我原谅你了。”将心里的话说出来,孙阙顿时觉得轻松不少:还是絮儿说的对,原谅别人就是放过自己。
“阙儿,是母妃不好,母妃实在亏欠你太多了。”孙夫人嘴唇蠕动,忍不住掩面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