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他方才说什么来着?
“慢着,你要跟我睡一个房间?”温飞絮的脸蹭地一下红了:“这不大合适吧?”
虽然她跟孙阙是熟人,也知道他不会对自己做什么,但和一个男子同室而眠,她实在有些接受无能。
“还有,成亲是怎么回事?为何你事先只字未提?”这几日,因为见不到孙阙,温飞絮已经憋了一肚子气,索性现在一股脑儿说清楚。
因为我想要名正言顺地拥有你,哪怕只是短短几日。
孙阙藏在喜袍下的手倏地握紧,微微闭眼收敛情绪,转身已是云淡风轻:“只是权宜之计,那些老臣可不是好糊弄的,如果不成亲,他们是不会信服于你的。”
“可是……”温飞絮微微皱眉:有这么麻烦么?圣旨已下,难道那些老臣还会有异议?
孙阙的眼中有光华闪过:“絮儿,你该不会是怕我对你做什么吧?”
“咳!咳咳咳……”被说中心思,温飞絮直接被口水呛到:“怎……怎么可能?就你现在的身体……”
“你说得对,我就算有心也无力,”孙阙面露苦笑:“我这么做,是为了萦儿,只有你成了她名义上的母亲,我才能将萦儿名正言顺地交给你抚养,毕竟我能陪伴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察觉到孙阙潋滟的桃花眸瞬间变得晦暗不明,温飞絮下意识转移话题:“那什么,外间风大,门一开一关容易着凉,你身体不好,还是睡里面吧。”
孙阙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光芒,四年来的朝夕相处,他对温飞絮的性格了解得十分透彻,知道她对自己人最是嘴硬心软,自己只要稍微示弱,她就会丢盔弃甲。
“那怎么好,今日之事终究是我和萦儿亏欠你,不能因为我坏了你的名节,咳咳……”孙阙说着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温飞絮叹了口气,上前扶着孙阙在茶几边坐下,替他斟了杯热茶:“我是大夫,你若想多陪萦儿几年,就该谨遵医嘱。”
“好了,你就别推辞了,一会儿乳母会把萦儿抱过来,今晚你就陪着萦儿睡,我让丫鬟再加床被子。”可怜天下父母心,没想到孙阙为了萦儿想得这么深远,倒是让温飞絮刮目相看,可见他虽不是个好人,却是一个好父亲。
不一会儿乳母就抱着萦儿进屋,见孙阙沉着脸,略显尴尬,忙恭敬行礼:“少夫人,小姐哭闹得厉害,奴婢实在是没法子,又怕小姐哭坏了嗓子,这才……”今晚可是少爷和少夫人的洞房花烛夜,自己不会是打扰了什么吧?
“无妨,交给我吧。”温飞絮伸手接过襁褓,说来也怪,萦儿一看到温飞絮立马破涕为笑,甚至还挥舞着小手要抱抱,让乳母吃了一惊。
“小姐这么小还不会认人,居然记得少夫人,真是奇了……”对上孙阙阴鹜的目光,乳母忽然收声,面色苍白地跪倒在地:“奴婢知错,请少爷恕罪。”
她怎么忘了,小姐的身份是不能说出口的秘密。
“慢着,我看萦儿饿了,你先将她抱下去喂奶吧。”眼看孙阙打算责罚乳母,温飞絮及时开口阻止。
“是,少夫人。”知道温飞絮在替自己解围,乳母忙抱着萦儿退下。
孙阙微微皱眉:“这个乳母不能留在萦儿身边,否则定是个隐患。”
“哦?此话怎讲?”温飞絮端起茶盏,吹了吹面上的浮叶,氤氲的雾气遮住她清亮的眸子。
“有她在,将来萦儿的身世……”
“这件事我正要跟你商量,”孙阙话音未落,便被温飞絮打断:“我打算等萦儿懂事后,便将她的身世如实告知,不知你意下如何?”
其实萦儿的身世本该在她长大后由孙阙亲口告诉她,毕竟他才是萦儿的亲生父亲,只是不知道孙阙的身体能否撑到那时。
“什么?万不可如此,”孙阙不假思索道:“你可有想过,如果萦儿是南王朝公主的身份暴露,很可能会引来杀身之祸。”虽然他是南王朝的君王,但在萦儿面前,他只是一个父亲。
作为父亲,孙阙只希望萦儿能像寻常百姓家的女儿一样平安长大。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温飞絮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茶盏:“与其让她从别人口中得知此事,倒不如一开始就告诉她真相。”
虽然她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却可以选择想要的活法。
这时乳母抱着喝饱奶水的萦儿进来,两人适时地终止这个话题。
“这件事容我好好想想,”一方面孙阙知道温飞絮说的合情合理,另一方面他免不了心疼萦儿,不想让她背负这样沉重的负担:“夜深了,该就寝了。”
孙阙一开口,温飞絮才想起今日是她和孙阙的洞房花烛夜。
原本她打算独自到外间睡软榻,将床留给孙阙和萦儿,现在被萦儿的乳母看着倒是尴尬了。
“额……既然小姐不哭了,奴婢就先将小姐抱回去,少爷和少夫人好好休息。”乳母难得机灵了一回。
奈何萦儿似有所觉,乳母刚伸手将她抱起,萦儿就哇哇大哭起来。
“这孩子是怎么了?”说也奇怪,温飞絮从乳母手中接过,萦儿立马破涕为笑,等温飞絮将她交到乳母手中,下一秒她又哇哇大哭起来。
“你先退下,今晚就让萦儿留下来跟我们一起睡。”孙阙一锤定音。
乳母感觉孙阙的眼神凶得瘆人:“是,奴婢告退。”
一……一起睡?温飞絮下意识地抱着萦儿远离孙阙:他该不会误会了什么吧?
孙阙起身靠近,自告奋勇道:“将萦儿交给我照看,你先去梳洗吧。”
“梳洗?”温飞絮瞬间神经紧绷。
孙阙挑眉,将温飞絮上下打量:“难道你想穿着这身衣服,顶着这一头首饰睡觉?”
温飞絮这才想起,自己的脸上还画着大浓妆,难怪总觉得不舒服。
“我先去梳洗一下,萦儿交给你没问题吧?”温飞絮不放心地道。
“当然,放心吧。”这可是我闺女,肯定听我的,孙阙腹诽。
孙阙信誓旦旦,但他显然高估了自己,等温飞絮换好衣服回房间,却看到萦儿和孙阙各占一个床角,萦儿在嚎啕大哭,孙阙脸色铁青。
“这是怎么回事?萦儿哭得这么厉害,你也不哄哄她?”温飞絮忙上前将萦儿抱起。
萦儿闻到温飞絮的味道,才渐渐地止住了啼哭声,只是小手下意识地抓着温飞絮的衣襟,不肯松开。
温飞絮无法,只好抱着萦儿坐到床上,一边轻拍着襁褓,一边哼着轻柔的小调。
孙阙看着这样的画面,原本焦躁的心情瞬间平复,只要一想到床上躺着的是他的妻女,他忽然觉得心里无比温暖,一生所求不过如此。
许是今日起得太早,又许是今日太过疲惫,温飞絮哄着萦儿,自己的眼皮也不断耷拉下来,最后竟然靠在迎枕上睡着了。
“絮儿,絮儿。”孙阙轻唤了几声,见温飞絮没有回应,才大着胆子走到她身边坐下,痴痴地望着她柔和的面庞。
絮儿,你可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有多久?孙阙指尖轻颤,隔空描绘着温飞絮精致的五官,仿佛要将它们记在脑子里。
因为刚刚梳洗过,温飞絮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芳香,鬼使神差得,孙阙不断靠近。
眼看温飞絮娇艳如花瓣般的唇近在咫尺,孙阙正欲低头一亲芳泽便听到温飞絮口中不断发出呓语:“慕……枫。”
孙阙瞬间回神,若有所思地看着温飞絮的睡颜:慕枫,安平王世子齐慕枫,他就是絮儿心里的人么?
“世子,再过一个镇子就是陪都,等过了陪都,咱们就回到京城了。”暗二深吸一口气,语气难掩兴奋:四年了,他们总算回来了。
“你们先走,我有点事出去一趟,在城门口会和。”齐慕枫紧拽缰绳,调转马头往陪都的方向而去。
“暗二大哥,世子这是去哪儿?”马车的窗帘被掀开,露出一张堪可入画的白玉芙蓉面。
暗二打着哈哈:“柳姑娘别担心,世子就是去陪都见个熟人,很快就回来。”
陪都,柳梦云秀眉微蹙:四年了,难道世子还没有忘记那个郡主?
不会的,传闻四年前那个郡主就已经香消玉殒,世子只是去凭吊,对,就是这样。
柳梦云终于说服自己,马上就要到京城了,听说这次皇上要给世子指婚,她必须找到父亲,认祖归宗,才能获得入选世子妃的资格。
齐慕枫策马进入陪都,驾轻就熟地来到温府门前,四年前还是门庭若市的温府,此刻却是门可罗雀,也对,四年前温府便已迁往京城。
“吁。”齐慕枫翻身下马,沿墙角寻了个僻静的角落一跃而入,循着记忆找到温飞絮曾住过的群芳院。
“吱呀。”齐慕枫推开房门,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扑面而来,正是属于温飞絮身上的味道。
齐慕枫闭上眼,仿佛能看到那个淡雅绝尘的少女,在书桌前凝神静气地抄写佛经。
他向着一片虚无伸出手:“絮儿,我回来了,你放心,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一定会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