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月影之下青衫人
索嘉楠2017-02-16 18:023,430

  秀女正式遴选的日子还不到,这几日权且悉心学习规矩。几日的时间,我与众秀女们也有了一个相互的了解。

  这一届秀女中,身担“敬国公之女”的我的身份是很尊贵的,这自不必说。但除我之外亦有一人身份尊贵,即是二品翰林院掌院大人萧大人的女儿,名唤萧华凝,时年是与我一辙的一十七岁。

  这个人的外貌并不很惊艳,但兴许是因其名门望户出身之故,自有一种遗世独立的美好气韵。她坐在那里已成一幅画卷,落落大方、举止端雅,很有些与众不同。

  除了此人深得我心、要我于暗中将她看好之外,其余秀女多是庸庸之辈,总之我是再看不出还能有谁较有玉质了!

  对了,还有一位江姓的秀女江娴。她是盐商的女儿,本没有资格选秀的。但她的父亲不惜花重金走关系,买下了一个不入流的“河泊”官名,这样总算是名列官册,便有了资格把女儿送进了宫来、企盼女儿前途无限。

  这江娴虽然出身微贱,但模样并不错。她只有一十五岁,性子活泼开朗的很,笑起来两个酒窝很是可爱。我们这些秀女大抵都对她如小妹妹一般的照顾。但若说是服侍皇上,则觉的有些玩笑了!

  此外,虽然我早已向嬷嬷表明心意、提出不要特别对待。但这嬷嬷还是迟迟不曾给我安排同屋之人,这叫我很是苦恼!纵然这诸秀女中并未见有谁对我非难,可我总觉这终非一个长远之事!

  夜色来临时,因这房间只有我一人的缘故,忽然觉的本就空寂的帝宫此刻更加寂寞了!前些日子还好,但今晚这天幕间一轮皎月被流动的云峦遮住,连带着周遭的星子也减去了许多光芒,这屋子竟只有寥寥几瓣星辉渗入其中,看在眼里,这心里只觉的索然!

  偏生睡意又暂无,我便信步于前、倚窗看景。

  这帝宫的生活兴许还没有真正开始,可就这阵子以来跻身秀女宫学习各种礼仪、完成种种课业,倒叫我觉的宫里头其实也不像想象中的那般无趣!只是,唯心牵挂着宫外那偌大府祗里孤零零一人的师父,不知道此时此刻师父他究竟过的好不好,是不是也与我一样正抬头看天、数着星子却飘转了思绪的念着我?

  甫至思绪,我心里一痛,下意识把目光自天幕收回来,却忽然双目一刺!不知是不是夜色太深而令我产生了错觉,我似乎看到一个人影佝偻着背偷偷自窗下跑过去。但一瞬即逝,我不能够确定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不过,这人影突兀的撞入眼帘,还是叫我一惊!我下意识的猜度着,可别是哪个守夜的侍卫动了猎。艳的心,想要图谋不轨才好!这秀女宫平素空着,每到历届选秀时便一定是西辽帝宫里头最美丽旖旎的风光了……纵然宫中礼仪讲究、守卫森严,但若真有异心之徒轻薄行事,岂不凭白毁了姑娘们清白的闺名?

  我觉的自己身上一定没有千金小姐该有的娴雅气度,譬如我在宫外时就喜欢穿着男装在街上逛游一样,这放在哪个名门贵胄里可以容忍自家女儿这样?眼下亦是,我这心念才起来,兴致也就跟着起来,居然想都似乎没多想,把身子灵敏的移至门边,又轻轻的挪出去。

  这不过来还不知道,一靠近门边就听到一阵急乱的足步声……果然是有异心之人!当然是异心之人了,若是正大光明的行事,谁又这般偷偷摸摸?

  我那一颗心开始跳动的紧密!暗暗憋一口气,算准了这足步声与门边的距离,约摸着这个人靠近了这边儿时,猛一下推门就跳出来把他截住!

  显然我这举动把这个人唬了一大跳!月光底下见一席天青色的身影,姿态倒是挺拔的恍如琼宫玉树,看在眼里甚是美妙。

  果然是个男人,且他很快便下意识的背转过了身子去。以至于我没能看清他究竟生得一张怎样的面貌。

  “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连皇上的女人都敢惦记?”兴许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的缘故吧!我一眼瞧见这男子的身形、气质似乎还不错,态度不由就温柔了些,且玩且肃的轻声问他,同时抬步偏要走到他的正前方与他面对着面看他。

  但这人兴许是做贼心虚,就是不要我看见他的面孔。在我行到他前边儿时,他已顺势抬袖挡住了多半张脸,只留出一双眼睛毫不避讳的盯着我瞧。

  这目光翩跹着几分俏皮与玩味,同时还有些莫名的欲盖弥彰,一下子就把我给瞧了慌,似乎这逾越规矩溜进秀女宫的不速之客不是他、而是我了!

  “有趣,果然有趣!”

  尚不待我把这情绪平一平去,忽又听得这个人扬着声色朗朗的开口。

  “喂……”我蹙眉一急,心道着他是嫌自己命太大、还是嫌自己这条命委实太长了?一时色。心大起、不得按捺的溜进秀女宫倒也罢了,居然还敢这么不加收敛的高声说话?还盯着我看?就不怕引来了人将他一下子拿了正着?拿下他也就罢了,这般夜深月昏、一男一女的,再牵连到我……甫念及此,我一个猛子打了个激灵,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我本想提醒他小声些的,但还不待我说话,他径自又继续:“这暗夜里虽不能窥清花容,却已经闻得花香了!”唯一露出的那双眼睛在我身上滴溜溜打转。

  这是一双桃花眼,却长在了男人的面孔上,稍一转动目波,便是万种的风情、千般的灵韵了。

  看的我脸上一阵接一阵的发烫,偏生这声音又于稳健里带着些魅惑,叫我连着那心都跳的比方才愈发繁密了!

  这一瞬我当真是鄙视死了自己,我生长如斯,这么须臾十七载的岁月过去了,除了对师父姜淮那样真正遗世独立的美男子外,我上官琳琅何曾被什么人撩拨的这样反应异常?还仅是只言片语、一眼目波的流转就已经叫我如饮了陈酒一般。

  同时,他方才那句“窥清花容”、“闻得花香”云云的话,字里行间分明是指:虽然夜色已深、月影又被遮迷,他看不清我的容貌,但已然识得我的声色、气息,便也是极好的一桩美事了!

  这这这……甫的一个后觉,我顿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我被他调。戏了!

  这个意识才一落回,我又倍感周身不适,觉的自己受了这一个孟浪侍卫的轻薄,一时又羞又恼但又恐引得众人察觉而不敢对他发泄,下意识也抬袖捂住这张兴许他当真看不清的脸:“这位侍卫大哥,请问你是有什么病症未好,故而做了荒唐举动、又在我面前大说疯话么?”我压制住心底下这猛就起的湍急的脾气,忿忿然贬损他。

  这个人却丝毫不见害怕,但他偏生就是不肯放下挡面的衣袖叫我看清他的容貌:“对啊,姑娘你可真是蕙质兰心呢!”他一侧首,“我确实身患病症未好呢!我是有病,你有药么?”

  “……”这一句话顿时怄的我没了半个应对的字眼!当真是人不要脸了便天下莫能有敌了么?纵然我天性里有着顽皮活泼的一面,但我那一颗汉子的心怎么都是隐匿在妹子的身体里,也还是有着娇羞矜持的一面。面对这过分无礼的场面,我突然无所适从起来。

  这个人见我不言语,便助涨了他的气焰,那话说的愈发轻薄无礼了!且是这么一连串的:“你叫什么名字?好个伶俐的美人儿,你且让我看看你究竟是什么相貌!”说着话就单手要扶我的肩膀,足步向我凑近,“哎,往后我每天晚上都来这里,跟你月亮底下对影相会可好?”

  我已然被他作弄的茫茫然如梦如幻、六神渐慌,心道自己这是招惹了哪路的神魔,居然引来这样一个精神似乎需要关爱的人儿?

  好在我只是一瞬的发愣,即而很快便向后退开一步,蹙紧了眉心捏着嗓子急急又尖尖的嚷:“好生的无礼,我可喊人了!”

  他果然便停了步,又似乎这么个放浪的人儿只是为了吓唬我一下,并没有真正想对我怎样怎样。

  这时,天幕间被夜云遮迷的月色终于浅露出笑颜,溶溶的颜色映亮了眼前的视野。惊慌不定里,眼前这个人的面影变得明亮起来,但因他始终不忘以袖掩面,故我还是看不清他具体的容貌。可即便只是这浅浅一瞥的姿影,也能辩驳的出这是一个相貌精致的美男子。

  “呦,美人儿生气了?”他眉峰聚了又展,桃花眼变作了上挑的微弯,旋即又笑道,“那可真没意思!真不逗……我不逗你了。”语尽嬉笑着转身,那掩面的衣袖适才放下来、鹤翼收束一般的背到了身后,不曾回头的以朗朗声色且行且道,“反正也是来日方长,我们回头再见面!”

  此刻我这脑海里的思绪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呆呆立在原地里像个木头柱子一般,就这么愣愣对着这个渐行渐远的人,良久才僵僵的歪了歪脖颈,蹙眉无奈、唇角勾起略苦的一道薄笑:“这,这算怎么回事儿到底!”在心里叹息自语着。

  好端端的叫我于月光底下碰到这一个奇怪的人,真个是不顾不管做尽了胆大的逾规之举……他就不怕掉脑袋?还是这宫里头,莫非有疯子?

  弥深慨叹不能尽述,唯我知道自己此刻这乱纷纷后归于无奈的心情。须臾后转过了身,只得揣着尚且难平的莫名忐忑,足步簌簌然的重回了寝房里去,“啪”一下反手扣紧了两道房门。身子忽觉无力,倚着门棱努力平复了一阵,才尚觉比方才略好了一些。

  此等事情,真个是,真个是……帝宫处处是奇遇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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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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