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倾墨微微一愣,深感挫败地回转身来,口中却依旧贱兮兮地笑道:“不是吧?你觉得我像是在逗你玩吗?”
紫蕤有些无语地一把将他扯了回来,按回椅子上:“笑话你也看得差不多了吧?若是满意了就给我乖乖回来说清楚!我真不明白,当初明明是好好的一个孩子,如今怎么会变成了这么一副调皮捣蛋的鬼样子!”
倾墨呵呵一笑道:“看起来,你似乎比他们还要聪明一点点哦!”
紫蕤很是无语地瞪了他一眼,重新给他换过茶水,方沉声道:“现在,请你继续回答我方才的问题,不许绕弯子,不许胡说八道!”
倾墨老实不客气地接过茶水喝光,方拍拍胸口笑道:“吓死我了,方才我可真怕七爷一刀把我给劈了!”
张老七双眼一瞪,正要说话,身旁的穆羽慌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倾墨听到动静,抬头向依旧愤怒地瞪着大眼的张老七贱贱一笑,方道:“我方才也不曾说谎,故事确实挺漫长的,你有耐心慢慢地听我从头说起吗?”
紫蕤缓缓靠坐在椅子上,有样学样地摆出一个贱兮兮的笑容:“我不管你从什么时候说起,反正你今日若是说不清楚,就不用想着走了。”
这下终于轮到倾墨无语了:“不是吧?你怎么也会摆出这样无赖的神情啦?完了完了,我仿佛看到了又一位翩翩浊世佳公子的陨落……”
紫蕤不耐烦地敲敲桌子,止住他的滔滔不绝:“行了行了,赶紧给我转回正题上来!”
倾墨怕怕地一伸舌头:“好吧,看来你是真着急了。是这样的,事情要从二十年前说起……”
竭力维持镇定的箫紫萱终究没有忍住,将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开什么玩笑!你今年才几岁?二十年前,你出生了吗?你小子究竟还想玩什么花样?”
倾墨满不在乎地挥挥手:“还没呢,这不就快出生了吗,你慢慢听着啊!”
“二十年前,京城之中,有一处热闹地方,叫做蝶梦楼,那里当时的盛况,可比如今的什么梦仙楼醉云轩之类的破地方,要繁华百倍了……”
箫紫萱忍不住再一次打断他:“梦仙楼?醉云轩?这不都是妓院吗?你是不是跑题了?”
倾墨调皮地耸耸肩:“你急什么啊?无论跑多远,我最终都是会绕回来的,左右你们有的是时间听!好久没有人耐心听我说故事了,我实在是有些闷得慌啊!”
见他一味的东拉西扯,紫蕤忍不住顺手将一把松子掷到了他的手边:“那就快说!”
倾墨忽然敛了笑容,眉头微皱:“你怎么也会用这玩意儿打人啊?跟那个疯丫头学的?”
紫蕤微微一怔:那个丫头……
倾墨却不管他是否出神,自顾自地重又开口说道:“二十年前,整个京城之中,就没有一个人不知道,蝶梦楼中有个绝艳惊人的女子,名叫柳云轻……”
柳韵清?紫蕤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倾墨慌忙赔笑解释道:“别急别急,人家是风淡云轻的云轻……”
在场众人同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下又不由得暗暗好笑起来:便真是一摸一样的名字又能如何呢?那个小丫头,二十年前是必定未曾出世的啊。
见紫蕤神色平静了些,倾墨方浅浅一笑,继续道:“那女子出道未久,便以倾国之貌和旷世才情轰动了整个京城,毫无悬念地成了纨绔子弟们疯狂追捧的对象。只是谁也想不到,仅仅过了不到两年的时间,在风头正盛的时候,她却忽然洗尽铅华,闭门谢客。”
“这件事,在当时的京城,也曾造成过一番不小的轰动,你们若有心去打听一下,该是不难打听得到的。”倾墨说到这里,竟不由得幽幽叹了口气,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多了一丝忧伤的意味。
这些陈年旧事,紫蕤兄弟年轻,自然是记不得的;穆羽、楚赫这些年纪稍大些的倒是略微有些印象,只是他们本非出身钟鼎之家,对这些风月旧事,又怎会过分上心?故而倾墨虽是耐心说了半日,众人却依旧满心疑惑,不清楚他说这些事的用意何在。
只听倾墨继续幽幽叹道:“没有人知道,当初柳云轻闭门谢客的真正原因,其实再简单不过,那便是,她有了孩子。”
“一般来说,青楼之中那些不受欢迎的孩子,是不会有机会顺利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只是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这个女人,竟会坚持将孩子生下来,养在身边。所以,前前后后,只为了这个孩子就耽误了那位花魁娘子一年多的时光。”
“烟花女子的好时候,不过就只有那么一两年,耽误了,就不会再回来了。不管当初再怎么痴迷,也绝不会有人在那么长时间过去之后,依旧对一个只出卖容貌和才情,却从来不像是有什么灵魂的女子念念不忘。”
“所以,一年之后柳云轻重新挂牌的时候,毫无意外地早已风头不再,门庭冷落。”
箫紫萱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他道:“你赶紧说重点行吗?谁有那么大工夫,好在这里听你说些几百年前的风月兴衰史!”
倾墨微微一愣,苦笑一声道:“好吧,我尽量长话短说。”
“好在才情未衰容颜不改,还是多少会有一些无聊的人,愿意来找这个过气的花魁,来追忆一下似水流年的。当时有一个吏部的年轻官员,便是在这个时候,与柳云轻交往渐渐密切了起来,直至最后,当年的花魁为了他,竟肯自己赎了身,毅然决然地离了蝶梦楼,安安分分地做起他的外室来。”
“纸里包不住火,这样的事,旁人不知道,家人,却是无论如何也瞒不住的。当时这位官员的严父尚在,听说儿子竟在外与一个烟花女子过起日子来,自然是免不了大发雷霆。”
“那柳云轻,出身卑贱不说,还有一个来路不明的儿子;再加上好巧不巧,那官员偏偏也姓柳……几样儿加起来,便是她当时腹中已有了那人的血脉,想进情郎的家门,也是万万不可能的了。”
“所以,那位柳家老太爷一边派了几个心腹处处盯着自己的儿子,一边派家丁以儿子的名义,送了一千两银子给那柳云轻,说是从此以后,再无瓜葛了。”
“那柳云轻以为情郎变心,伤心之下,打了柳府的家丁,将送来的银两扔出大门,没过几日便悄悄地搬了家。”
“一年之后,那柳公子风风光光娶了一位名门闺秀为妻,据说是才子佳人两心相许,传为佳话,京城之中人人称羡。”
“柳云轻听说之后,自然更是悲痛欲绝。女人伤心的时候,处理事情的方式往往是匪夷所思的,这个女人选择的报复方式,是狠心将她与那柳公子唯一的联系,那个才几个月大的小女儿,送到了百里之外的养生堂。”
“一个人若是长期心思郁结,自伤自怜,是活不长久的。这个柳云轻送走女儿之后,便开始时常缠绵病榻。直到一年之后,她自觉时日无多,却突然开始发疯一般地想念那个早已被送走的小女儿。”
“造化弄人,最后这女子用尽所有的余财,请人替她去当初那座养生堂寻人的时候,才知道那座养生堂早已在半年之前搬了家,不知去向。”
在众人的迷惑中,倾墨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一个人的故事终于讲完了。那个可怜又可悲的女人,到最后也没能见到她的女儿。而她那个当时不过三岁多一点的儿子,在不得不流落街头乞讨为生的同时,也不得不担负起一项十分艰巨的任务,那便是,这辈子无论如何,都要找到当初那个失散的小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