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 藏心（2）
“我的全名是，Ashel。Tella。”Ashel进门前低低说道，他这是在向他的同学介绍对他父母的称呼。
门里面站着一个女人，看不出年龄和国籍。五官深邃，却有一头黑如乌木的长发，近发梢处松松得打着卷垂在胸前。
Ashel恭敬地叫：“母亲。”
女人点点头，向大家微笑：“是Ashel的同学么，快进来吧，我带你们去挑衣服。”
夏小楼道谢：“麻烦您了，Ashel说您收集了很多话剧戏服呢。”Ashel家别墅华美却低调的复古欧式风格让她有些目眩神迷。
安流也客气地回应一下：“Tella夫人对话剧也感兴趣吗？”
“是的。很美好不是吗？所有的童话都有一个好的结局，王子和公主都会幸福。”Tella夫人拎着裙摆带大家走上二楼，回头一笑，“Ashel说你们要演白雪公主，那么公主只能是这位漂亮可爱的女孩子了，那你们谁是王子？我猜一定不可能是Ashel——这孩子只能捣乱。”
安流看了秦筝一眼：“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我们取消了王子的角色。”
“真的吗？没有王子的白雪公主，那我倒是很期待了，白雪公主的故事已经演绎了无数次，你们要改编了吗？你们演出的时候，我很希望能去观看。”Tella夫人打开一间房门，里面有些幽暗，深色的窗帘阻挡了阳光的进入，深深浅浅的阴影若有若无地晃动着。高大的桃木衣柜静矗两旁，是这个房间的主要摆设。
Tella夫人不拉起窗帘，只打开天花板的枝型吊灯，于是瞬间明亮，阴影都被驱逐开去，躲进光线找不到的死角里。衣柜被打开，里面一排排整整齐齐、各式各样的衣裙，看起来不是完全的戏服，因为它们少了很多戏剧性的浮夸，更像是用现代工艺制出的仿欧洲中世纪的复古服装。
“我想你们需要的可以在这里找，虽然不太像童话里的，但都是些很漂亮的衣服。不过似乎你们也不打算走童话风？”
“没错，不走童话，甚至可能走到哥特风去，最后出来的可能是一出饱含了欺骗和隐瞒的反乌托邦舞台剧。而且我们不打算有台词，我们会尽量利用光影来表现。”安流对长辈表现出的耐心一向比平常多很多。
“啊那很不容易呢。哦我是说，你能想到这种剧本，很不容易呢。”Tella夫人挑出一件天蓝的宫廷裙在夏小楼身上比划着，“宝贝你穿上一定会好看的。好了，先生们，小公主要换衣服啦，绅士们该出去了。Ashel你知道男士的衣服在哪的，带绅士们去挑吧。”
“好的，母亲。”
Ashel带着安流秦筝出来，又上了一层楼进入一个房间，他立即从乖乖儿子的样子变成了炸毛鸡。“怎么变成哥特剧了？为什么不按传统白雪公主的剧本来？”
“因为看起来Tella夫人对我们的‘新剧本’更感兴趣。”安流无所谓地说。
“见鬼，我还以为你是完全不会自找麻烦的人，你还乱改剧本来吸引我母亲注意。”Ashel小声咒骂。
“你说对了，我最讨厌麻烦了。但这不是你找上我们的吗？为什么我们几个人又聚在了一起？我不信会有那么巧，是不是你搞的小动作？”安流眯起眼睛上前一步低头俯视Ashel。
Ashel被安流目光迫得向后倒退一步，慌到：“抽签决定的事怎么能赖我？”
“动动手脚甚至玩玩心理游戏都可以提高抽中概率，你家不是对学校举足轻重么？你们想弄点小动作校方不一定拒绝。就算我们都抽中参加表演的签是意外，你怎么解释我们几个竟又分在同一组？”安流又上前一步，气势凌人，“何况在我进教室前你们就已经抽完签了，其他人全离开了，留下的又有唐汉天夏小楼秦筝还有我。我不能知道你们怎么抽的签，但唐汉天这种不长心的掉进你设下的圈套一点也不奇怪。”
“抽签可能……可能只是上帝的安排。不是我！”Ashel已经退到贴在了墙上，他面前的安流明明没有逾矩的动作，甚至可以说依然温文优雅，却让他觉得他在和一头狮子对话。
“不是你做的？怎么信你？你为什么要邀请秦筝也来你家？你有什么企图？”安流拎起Ashel的前襟把他拎到自己面前。
“我没有，我只是告诉母亲你们解决了鬼牌游戏的小鬼！”Ashel脱口而出，紧接着意识到自己被套了话了。
安流此时松开了Ashel：“果然还是因为你做了什么我们才会相聚于此的。”
Ashel脸白白青青：“我没有做什么，是你们自己倒霉抽中了签。衣服都在这里和隔壁那间，你们自己找。”
接着Ashel几乎是夺门而出落荒而逃，他在安流面前有种无处遁形的感觉。
——真是一场好戏。
一直默默看着的秦筝此时终于发表看法。
“抽签哪是那么好做手脚的，我瞎掰一通也能把他话逼出来，他实在有些太神经过敏了，不知道是不是家庭的原因。我玩得只是心理游戏而已，就是虚张声势地吓唬人。都提醒他了，还是这么容易得中招了，明明我话里漏洞那么多。不过也是，毕竟人在紧张情绪下是很难思考清晰的。”安流走到衣柜旁边开始找衣服，一边找一边扭头看秦筝的手语，为了看清手语，他只好扭得非常勤快。
——他紧张，是因为他在害怕。
“他害怕，是因为他心虚。”
——也许他只是害怕你揍他。
秦筝开了个小玩笑。
安流翻个白眼：“我会揍这种小白痴吗？他心虚，是因为他是故意带我们来他家的，他自己都说我们抽签抽来了是倒霉，这说明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
——他称呼Tella夫人为母亲。
安流皱皱眉，拿出一套白色骑士装给秦筝比了比：“只有生疏或害怕妈妈才会这么叫。他说他告诉了Tella夫人鬼牌游戏的事情，这样看，作为那场闹鬼游戏的参与人，我们才会被叫过来。我们可能又成为某些人眼里的小白鼠了。”
秦筝很配合地站在那当模特。
——你一开始就怀疑他了吗？
“感觉他家很不正常，这种装修格调看着就很怪。而且，我总觉得哪里不对，这里的空气呼吸着很不舒服。对了，你伤好了吗就这么急着回来？你可一点也不像个急于求学奋发向上的好学生。”
——我收到了一条短信，短信说……
“等等，具体内容你就别说了，直觉告诉我这又是一桩麻烦！麻烦事已经够多了，我要是知道了我就不能不理它了。我知道你是因为那条短信回校的就够了，别告诉我是谁说了什么。你很迷，一定牵扯了很多我们这些三好学生不该管的事。”安流笑，“你身手比我当初想得好多了，难道是特工出身？”
——不是。你身手又怎么练的？
“我自小和神神鬼鬼纠缠不清，当然要练着保命防身。”
秦筝点点头，过来和安流一起翻看服装。
——这里确实奇怪，但似乎没有危险的气息。
“所以我们还是得先找戏服然后回去演那该死的话剧。Ashel这里，静观其变吧。像他说的，我不会自找麻烦。”
——那你为什么忽然改剧本自找麻烦？
安流叹气：“怪我嘴贱，一时多话想试试Tella夫人是不是对阴暗的东西感兴趣。”
——你在这翻吧，我去隔壁找。
“找你自己能穿的就行了，多找几套，一会试来看看。”安流摆摆手。
秦筝走到另一个房间，发现这个房间布局又是另一种风格，但很和谐，包括那些坐在窗台柜台的提线木偶们，在这装饰瑰丽的房里都很和谐。
木偶做工很好，秦筝被其中一个吸引，将它拿了起来。那木偶两眉弯弯，黑色卷发很漂亮，眼珠子还是能活动的，看着很讨喜。
灯光忽然闪了闪，电压不稳，噗的熄灭了。
秦筝手指一阵刺痛，而短暂的黑暗过后电灯很快亮了。
秦筝盯着手中木偶，右手食指淌下血来，而木偶嘴唇染上一点红，似乎笑得更甜了。
它咬了他？！
安流推门进来，“怎么突然停电？我刚刚好像听到你这边有人在笑。”
秦筝把木偶放回原处，握了右手不让血流在地板上。
“找到合适的衣服了吗？”Tella夫人也来了，后面夏小楼一身蓝色宫廷裙，把头发绑了了个小髻，露出清秀可爱的一张脸，竟然颇有几分高贵的公主样。
“咦？你手怎么了？”Tella夫人问秦筝。
——不小心划伤的。
安流给别人翻译了，但不相信秦筝这个说辞。于是换服装其他人都出去的时候，安流悄咪咪问：“给我看看？”
秦筝伸手，打开绷带，手指上是一排类似细小牙印的伤痕。
安流奇怪：“你被老鼠咬了？”
——可能吧。
安流捉住秦筝缩回的手，指着他手腕上的白色镯子，“我有个问题之前就想问了，这什么东西？”
——蛇缠锁。
“用来干什么？”
秦筝抽回手，比起复杂的手语。
——有一种灵蛇，吃了某个人的骨髓就能认主，然后石化成这种白环。它所攀附的人不死，它就不会再‘活’过来。
安流思索：“很奇妙。但你还是没有说它用来做什么？”
——它的存在，是定位。成为石环的都是子蛇，母蛇可以通过它们找到被攀附的人。
安流欲言又止：“你……”
——嗯？
“没什么。”
——你想问我是什么人？你问吧，你问，我会说。
“你多大了？”
似乎没想到安流问的是这个，秦筝着实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按身份证算十八。不过那是假的，应该是二十三。
安流撇撇嘴，“你还真说了。干嘛告诉我？”
——你想知道，就告诉你了。
“你把我当朋友？”
——是。
安流认真说：“我也一样。我朋友不多，真的。所以就算你是杀手也没关系，我不在乎你是什么人。”然后换了副语气调侃，“你手上戴着‘蛇’，怎么还能给‘老鼠’咬了？看来这条‘蛇’一点用也没有，摘了吧。”
——摘不下来。而且无法破坏它。怎么？刚才不是还说不在乎我是谁吗？这下又介意这个东西了？
“不是，它既然叫‘蛇缠锁’，听这名字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担心它真的把你锁住。”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砍掉手腕就可以了。
秦筝说着这种话居然笑起来。
——所以它锁不住我的。
秦筝将自己衣服挂在衣架上，一套套试起剧服来。
安流对自己的服装马马虎虎整理了事，坐在椅子上观看秦筝的换衣秀，最后，安流给秦筝选了那套纯黑的紧身长披风。
安流一边背对着秦筝脱下自己的戏服一边说：“我发现你穿白色还不如穿黑色来得好，可惜了。”
秦筝听到，嘴角微微地勾起了怪异的弧度，似笑非笑。他打了个模糊的手语。
——是不是白色让我更像个鬼魂？
安流没回头，所以也没看到秦筝的话，他自言自语地说着：“白色衬人，让冷的更冷，暖的更暖。你穿白色，根本就像个假人了。让我有点怕，也许明天我就发现，你消失了。”
秦筝嘴角的弧度褪去，对这种话默不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