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屋子的时候,蓝玉致才真正吃惊了。
那是真正的闺房。
沉香木的大床,散发着典雅的芬芳,蚊帐垂下来,全是精致刺绣的上等帷幔,床上,真正的锦衾。而枕头,是她没见过的,硬的,但硬度刚好,她怀疑是某一种自己不知道的玉枕。
地毯也那么精致,梳妆台旁边,一对先秦时代的花瓶,上面插几枝应景的花。
摆放着的茶杯,是一种淡淡的玫红色。
一如公主的寝殿。
也许不是公主——而是某个宠妃的寝殿。
她的目光落在案几上,上面摆着一个盒子,也是古色古香的。她打开,眼前一花,竟然是金叶子,全部是金叶子。最便于路上花销,又容易携带。
那是盘缠。
他资助的盘缠。
无论她答应与否,这盘缠,先赠予她了。
这个葡勒。
从天而降大馅饼。
她乐不可支,惶惶不安。
魔鬼要收集人的灵魂,总是会许诺许多东西:金钱,美色,权利,欲望。
而这个葡勒,他收集自己的灵魂做什么?
而且,自己初来乍到,敢保证,他从来不知道自己。
猜不出意图,眼里只有金子的安全感。
钱财壮人胆啊。
她倒在温软的床上,窗外,秋雨淅沥。
半梦半醒里,她觉得手里抓着一把金子,恍惚中,是加入组织的第一天,分派了任务顶头上司给了自己一张信用卡。
那是活动经费。
组织的开销,据说一年需要500亿美金维持;
纵然是链条的最低端,对她们也是不刻薄的,何况,她要完成的是一个很重要的任务。因为,学天体物理,长相尚可的女子,实在是太少。
恰巧,那个任务的关键人,也是个女人,那个领域里非常著名的女人。
第一次不设限,可以痛痛快快地花销,那一天,她买了许多衣服,鞋子,堆得衣橱里满满的,对着镜子一套一套的试穿。成熟的,妖娆的,清纯的,端庄的……应有尽有。
狂喜中,纵然是今后流血流汗,也告别过去贫穷的日子了。
但是,做间谍,毕竟不是二奶。
那钱,来得正大光明。
而且,她尚未到需要“色诱”男人的地步,便无声无息地舍身成仁了。
这一次,却是拿自己的身子去换。
不行,万万不行,一个主修天体物理的女人,竟然委身别人做二奶?
而且还是给古人做二奶!
妾身未明啊!
迷迷糊糊里,赤脚起来,将盒子抱在胸前,沉甸甸的,有了这些金子,自己就算浪迹天涯,也不至于饿死。
对了,小说里常常描写,古代很多“孟尝君”,食客三千之类的;当年,武松、宋江等落魄,小旋风柴进不也送了他们许多银两嘛?甚至鲁提辖三拳打死镇关西,解救金翠莲后,也要给15两银子的。
这叫乐善好施,慷慨侠义。
她嘴角泛起笑意,委身于一个老头子做小妾,真不如拿了金子跑路。
忽然觉得冷,刺骨的冷,又疼,赤脚奔跑在泥泞里,无边的雨幕罩下来,可怜的少女在雨中奔跑,去找自己的鞋子。那时多大了?十二岁?十三岁?已经知道羞耻了,露出大脚趾头的破烂鞋子,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那个下雨天,鞋带断了,跑几步掉一下,后面几个放学的男孩子看到她的滑稽样子,一脚就把鞋子踢到垃圾筐边,哈哈大笑。
“这么破烂的鞋子还有人穿啊……”。
“穷鬼,小穷鬼,据说,她还捡垃圾吃呢……”
“真是脏死了……”
她哭着去捡,可是,怎么也找不到……一脚下去,踩在垃圾堆的玻璃上,痛彻心扉,鲜血几乎染红了雨水。
她疼得跳起来。
手里的盒子重重掉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一头都是冷汗,原来只是一场梦而已。
天色已经亮了,秋雨还在滴答滴答,整个世界,都是朦胧而莫测的。
梦醒了,思维也清醒了。
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世界,一个人都不认识,连护身的迷你枪也被那个恶魔一般的男子抢走了;乱世茫茫,千里无人烟,一个孤身女人能去哪里?
纵然带着金子,可是,天涯海角,何处是家?
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创业一说。
而且,她也没有创业的心情。
默默地将金子捡起来,放回盒子里。
低头,看到摆放好的鞋子。
一双崭新的靴子,那个年代最好最舒适的,盛行于草原上行走的女靴。
她好奇地伸脚进去,还算不错,不过,底子和牛皮都又厚又硬,毕竟,那个年代,技术还达不到。
她换回了自己的靴子。
还是事发之前半个月才买的。按照这样的质地,纵然盯着穿一两年,也是不会破损的。
忽然明白一些东西的好:
牛仔裤,靴子,夹克,全是耐磨的。
她想,若是自己能回到现代,一定全部穿这一类。
外面的更衣间里,摆满了衣服,琳琅满目,各种各样的裙裳,红的绿的,蓝的紫的,让她眼花缭乱。她知道这些丝绸衣服的价格,手工刺绣的精致。
摸着,仿佛是一件艺术品。
据说董卿主持春晚的时候穿的那身旗袍,价值38万元。这里,每一套裙裳的价值,只怕都在那之上。
更令人眼花缭乱的是那个珠宝盒子,整整三层,每一层都分成小格,顶格的一层,一只绿镯子,通体的翠绿,看一眼,仿佛进入了一片森林。
她好生新鲜,又拿起,仿佛看到里面绿色的树叶滴出晶莹的水珠。
觉得奇怪,细看,不是树叶,只是一种幻觉,非常令人舒适的幻觉。
灵玉通神,果然如此。
她曾经在许多商场里看过各种各样的绿宝石,绿镯子,翡翠,美玉,可是,从没看到这样的。
跟这个相比,那些简直如鹅卵石。
她试着戴在手上。
很轻易地戴进去了,在手腕上晃荡一下,贴着肌肤的温度,整个人,仿佛都绿了起来。
她觉得奇怪,要把这镯子取下来。
可是,无论如何都脱不下来。
急了,想起昔日试戴的时候,店员小姐都准备了润滑油脂,或者肥皂水也行。可是,这里哪有这种东西?她情急之下喊起来,女仆闻讯进来。
“给我拿一点油脂。”
油脂拿来,涂在手上,依旧弄不下去。
女仆侯在一边:“小姐,玉是有灵性的,你是它的主人,它当然就不会离开你,戴着吧。您看,多好看呀。老爷还等着您用早点。”
这样戴着葡勒的东西出去,成何体统?但又不能把自己手砍了吧?只好选一件很长的袖子遮挡了手腕。
葡勒,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她换了衣服出去。
他已经坐在客厅里,茶的芬芳,在秋意微寒里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