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致,用早点。”
他亲切地招呼,她松一口气,原来不是问自己想好没有。吃饱了饭,总是比较好说话的。
早点,盛在一套水晶的器具里。
各式的点心,全套的搭配,恰到好处。
她好奇地问:“为何不用玉器了?”
“因为水晶才能欣赏点心的美。”
她并不觉得羞愧,暴发户,当然不知道钟鸣鼎食之家的礼仪,只是觉得这样的搭配,非常的漂亮,赏心悦目。
消化功能是强大的,原以为可以熬得了三天不吃,一夜醒来,就饿了。
每一样点心,都吃得津津有味,却不多,只饱了即可。
还喋喋不休地问,每一样搭配的原理,糕点,都要问的一清二楚。
葡勒出奇的温和,对于这样的琐碎,解答得非常仔细。
仆人来收拾碗筷,葡勒说:“宋妈,给小姐准备几双舒适的靴子,那双不合适的,一并换了。”
蓝玉致的脸一下红了。
自己没有拼命猛吃,这个男人便立即知道:自己还想着下一顿。
想着吃男人下一顿的女人,当然不会马上离开了。
所以,他不问她的考虑结果,只是吩咐下一步。
瞧,多准备几双鞋子呢!
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她竟然是紧张的,生怕他扑上来——仿佛无形契约的签订已经生效,自己已经卖给他了。
男人买了女人,通常情况下,第一件事就是行使他的“权利”——
她忐忑不安,但是,葡勒显然并没那么急于行使权利。
可是,秋日这么长,总不成吃了早饭,两人就相对着等午餐吧。
“玉致,你赏画么?”
只是赏画!
难道,这个时代,真的有小旋风柴进或者孟尝君?
但是,真的没听说谁养女食客的。
他走在最前面。
她便跟过去。
转角,很大的一个房间,空旷,通风,清雅。一壁的书画。
远的如李斯、张良、杨雄,司马相如,蔡邕,曹植,近的如嵇康、向秀、山涛、阮籍,甚至王羲之,顾恺之……
如在做梦一般,看着一壁的钞票。
“玉致,你看懂么?”
她老实摇头:“要是我有这样一幅画,一辈子就吃喝不愁了。”
轮到葡勒惊讶。
彼时,文物古董还没那么值钱。
她补充:“这样的一幅画,比如曹植的,如果放在现代,估计能卖几百万,因为他名气大,司马相如的也行……噢耶,还有汉武帝和曹操的,至少卖上千万……”
葡勒的眼里,露出一丝奇异的神情。
蓝玉致一下醒悟过来,自己说的,他听不懂!
葡勒忽然问了一句很奇怪的话:“千万铜钱?或者,银子?”
“一千万人民币,美金,或者欧元。”
他的眉宇间,显出一种深思。
她笑:“这是我们那个世界的度量衡……”在心里默算了一下,如果度量衡相同,一两黄金为10克,按照现在的国际金价,一两便是三千五百元左右。一千万人民币,大约就是3000两金子吧。
他显然吃了一惊,彼时,不可能有人会花费三千金子去买一副书画,纵然是曹操的也不行。
“玉致,据我所知,南朝文士虽多,字画也没这个价。”
“不,我不是南朝人。”
她无意说下去,他竟然也没有再问。
目光转向字画“这些人,你都知道?”
她点头,偷笑一下。
他将这偷笑看在眼里,那是女孩子的一种调皮。他随手指着前面悬挂的一幅隶书,“程邈”两个字的印章,清晰可见。
这个名字稍稍生僻一些,没有大么大名鼎鼎。
“你知道这幅么?”
“程邈?!知道啊。他是秦朝的徒隶,因为得罪了秦始皇,被关在监狱里。程邈看到当时狱官的令牌用篆字书写很麻烦,就作了改革,化繁为简,化圆为方,又创立一种新的字体。秦始皇看了很欣赏,不仅赦了他的罪,还封他为御史,并将这种字体规定在官狱中应用。因为程邈是个徒隶,起初又专供隶役应用,所以把这一书体称之为隶书。”
葡勒专心地听着,眼神忽然有些迷惑,“玉致,你究竟是什么人?”
那是一股杀气!
蓝玉致心里一凛,这是本能的反应,她退后一步。
“玉致,我第一次见到完全认得它们的女子!”
这声音那么温和,令她以为之前的目露凶光是一种错觉。
“如果你喜欢,这些都是你的。”
蓝玉致张大嘴巴,不可置信。
“真是我的?”
样子非常可笑。
“哈,如果一幅画三千金子,这么多,你能否去换成堆积如山的金子回来?”
她笑出声来,这么多古董一下流出去,黑市交易都会贬值的。自己当然没那个本领换来金山。
只欣喜于这个人原来也是幽默的。
葡勒更是兴致勃勃:“玉致,这几天,我还有很多好东西给你看。”
她的眉毛扬起来,再听到窗外的雨声时,已经很远了。
那是一种奢华沉沦的开始。
豢养过鸟儿的人都知道,要鸟儿顺服,之前,就要把它的翅膀一一剪掉。
养家了,就飞不走了,因为,再也经不起雨打风吹了。
日子忽然过得那么快乐,安宁。
葡勒是一个有趣的人,欣赏了书画,又是古琴。他甚至不会弹任何的曲子,但收藏不菲;蓝玉致也不会,但是,她的乐趣在于估量那些文物的价值。
唧唧喳喳地说给葡勒听。
他是一个最好的听众。
每天睁开眼睛听雨滴或者看朝阳,而不操心薪水或者房租,那是一种极其愉快的感觉。
整整三天,平安喜乐,吃的,穿的,用的,一如公主。
睡梦里,也忘却了逃亡的方向。
葡勒没有任何越界的举动,每个傍晚起,他便消失了,蓝玉致甚至从来不知道他住在哪一间屋子里。
逃避了最初的惧怕之后,反而增加了新的不安。
如此的妾身未明,到底算什么?
到第四天,天气晴好,秋高气爽。
她醒得特别早。
她揉揉眼睛,觉得无端地烦恼——这世界上,任何的好处,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但是,葡勒为何没有一点动静?
三个夜晚了,一个男人对自己花钱买下的女人,没有半点“非分之举”,第一晚还可说是君子,之后呢?
她对着菱花镜看,难道自己真的长得太不让人“非礼”了?
她生了疑心,便开始涂脂抹粉,淡妆。
黛色将眉毛翠绿成一片柳叶。
嘴唇被匀成一点的樱桃红。
面如傅粉,眼神明亮。
宋妈侯在一边:“小姐,你可真漂亮。”
她第一次在陌生世界受到夸奖,微微振作,道一声谢谢。
她盛装出去,以为将惊艳那男人。
但是,这一早,葡勒竟然不在。
早点摆在桌上,众人伺候她一人。
“葡先生呢?”
众人摇头,没有人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