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宣英的目光充满了鄙夷和愤怒,蓝玉致知道,当初偶尔兴起的一点点同情,他已经挥霍完了。全部挥霍完了。
彼时,被抓回来的逃妾,都以为是处死的命运——更主要的是,他庆幸,自己没有死心塌地跟着他的父王。以为纵然不死,也是失宠被抛弃的命运。
人人都同情弱者,以显示自己心地高贵。
却不料,那弱者忽然咸鱼翻身,更胜往昔。住了君王殿,起居饮食,超越王后。
是可忍孰不可忍。
瞧吧,岂不就原形毕露了?
别的妃嫔们纵然恨得咬牙切齿,终究是不敢动不敢言。但是,他世子大人,当然可以肆意羞辱这原本他认为的是自己的女人。
“你这个该死的女人。当初不是要死要活的么?不料,老头子这样就把你收买了!住老头子的正殿,掌管内务府,穿这样的貂皮,戴这样的镯子……你!你!你!你公然还去太学,参加什么对那些腐儒的考试……你一个女人,你凑什么热闹?”
她反问,慢条斯理的:“这些,你能给我么?”
石宣英几乎要跳起来:“迟早,正殿和内务府,都是我的!”
“你也说是迟早。”
他老子一天不死,一天就不是他的。
何况,纵然是他的,他还有妻妾呢!也不见得就给自己了。
这赤裸裸的轻蔑,几乎烧红了石宣英的眼睛。
蓝玉致警惕地,站起来,疾步就要往回走。
胳膊被抓住。
“放开……你再敢无礼,我对你不客气……”
嘴巴被封住,狠狠地封住,他的粗壮的胳膊,狠狠地环绕过来,在她的面前,几乎箍成了一道铁栅栏。
手也往下伸,一边撕扯,一边怒喝:“反正你也是这样的女人……你要的,我都给得起,不就是金银珠宝么?不就是荣华富贵么?这些,我统统都有……”
她大声嘲笑:“你还有妻妾呢,你凭什么单单给我?至少,你父王还没有正妻……我还有机会呢……”
声音被吞灭。
石宣英没有受到影响。疯狂烧红了他的眼睛。自己想要什么,从来没有失败过。这一次,也不会甘心。
貂裘已经被扔在地上,就地铺开。
蓝玉致心里不是不颤抖的。就是这样的感觉——被暴虐的感觉。
女人不是畜生,只要没有太变态的嗜好,谁愿意动辄被人这样粗暴的对待?
她怒了:“石宣英,我当时真不该救你性命……”
那疯狂的野兽一怔。
就是这一分神,蓝玉致的手肘狠狠地垂下去,狠狠地,不留任何的余地。
石宣英身子一歪,蓝玉致已经跳开几步,长腿长脚,跑进了大门里。
门是开着的,石宣英止步,再也不敢追进来。
蓝玉致擦擦嘴唇上的血迹,不屑一顾。这信都宫墙,处处危险,葡勒给了自己最大的自由,但是,防不住石宣英。
只是,石宣英再大胆,也不敢冲进父王的正殿。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在外可以,越过了分寸,他再是胆大包天也不敢。
他嘴唇上都是血痕——蓝玉致想起隋炀帝。
也是这样,父皇不在时,便公然逼淫父皇的宠妃。他这样的人品,长此下去,非成为第二个隋炀帝不可。
石宣英气急败坏:“小羊,你不要得意。我绝不会放过你。我就算不要你,也不能让你归父王!迟早,我会赶你走!”
就是这样。
他占有过的女人,内心里,不管要不要,是决不允许父王染指的。
哪怕是明道得去了,也不许父王染指。
这是一种复杂的心结。不甘心朝朝暮暮地对着那个女人——是父王的新宠!
蓝玉致的一只腿靠在墙上,手插在大氅的口袋里,吊儿郎当,一点也不生气:“石宣英,我倒真要跟定葡先生一辈子,没准儿,我还可能做王后呢!嘻嘻,到时,你也得叫我一声‘母后’!哈,这么大的儿子叫我母后,想一想都很爽……”
石宣英一口血真的喷出来——真真是打碎了门牙和着血吞。
撕心裂肺:“小羊,你为什么当晚不死掉?”
“我死了,谁来气你?”
只剩下鼻孔里出气,那么粗,那么怒。也不知道,自己这一辈子,为什么会遇到这样的一个女人。也是不甘心啊,自己的女人,为父王掠夺——这像什么话呢?
“石宣英,其实,你不是喜欢我!你是想引人注目!”
“你说什么?”
“你和你妹妹一样,只是想引起你父皇的注意。你认为自己那么大的功劳,那么多的出生入死,你父皇该天天看着你,重视你。不该有任何的冷落,你该是第一位的!可是,你得到的已经够多了!你不能一味地,看到你父王有什么,你就来抢什么。你不也说了?迟早,这些都是你的!就一个女人,你何必跟他争?你自己想想,你府邸里什么女人没有?要多少有多少,你抢了我去,又有什么用处?”
他咬牙切齿,不可思议:“小羊!你竟然这样想我!”
她笑起来,不屑地:“世子大人,你该不会说,你真正爱上我了?”
他的脸忽然红起来。竟然一阵的脸红。
然后,扭头就走。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小羊,这一次应战刘氏,说不定我会死呢!”
蓝玉致心里一震。
待要开口,但觉嘴唇干涩,什么也说不出来。趾高气昂的石宣英,何故说这样子的话?而且,他那么多的兵马,那么强悍的男人,怎么可能死?
战争再是残酷,主帅有几个会死的?除非兵败身倒,而且,看他这样子,哪里像要大败而归的?
“那刘氏很厉害么?”
他遽然回头,忽然跑过来,蓝玉致来不及躲避,手已经被他抓住,握在手心里的,是一块锁片。锁片大多数是黄金的,或者银的,但是,这锁片是玉的,雕琢着麒麟的花纹,通体晶莹透亮。
蓝玉致仿佛被烫了手,急忙摊开要扔出去:“石宣英,你这是干什么?”
他笑得若无其事的:“没什么,我不习惯欠别人的情,尤其是女人。”
“我已经问你要了11万两了,你没欠我什么。”
“那不够,再加上这一个。”
加上这一个就够了?
她面不改色:“不要,石宣英,你知道,我不可能要你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