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在床上,觉得微微的兴奋,又微微的辛酸。
有时看到镜子,里面的女人,嘴唇嫣红一片,被狠狠蹂躏亲吻的那种暧昧的红——第一次啊!
还是第一次,如此地忘情投入。
她捂着脸,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整整一个夜晚,都睡得很安然。甚至半夜也不曾辗转反侧。
只是,偶尔在最最酣睡的时候,模模糊糊地感觉到门外的脚步声:那么轻,那么轻,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她知道,那是葡先生。
是他徘徊在门外。
但是,他的顾忌那么多——从古代开始,顾忌他的儿子,顾忌他的部属,顾忌他的名誉和声望。
而现代呢!他又那么骄傲,顾忌他的情绪,顾忌他的完美,一定要一份百分百,少了一点点,哪怕是主动一点点,他都不肯。
其实,他永远不明白,本来就该是男人主动的,不是么?
就算他在最意乱情迷的时候,也只说一句,我真喜欢!
却绝不说,我爱你——难道,真的就那么艰难么?
就这一句话,难道就真的那么难以启齿?
他总是不肯先爱上自己。
就因为他很优秀,他很好,他有很多选择——就可以大言不惭,从来不肯先爱上一个女人么?
所以,无论他在门口怎么徘徊,她都装着不知道。
只要他能沉住气,自己为何就不能沉不住气?
她甚至在床上,也笑容满面。
至少,他还肯在这里徘徊——自己就有恃无恐,怕什么呢?
很多事情,明明都知道是那么一回事,彼此之间,心知肚明,但是,偏偏需要一个合约——不可能口头约定就行了。
口头不过是说说而已,甚至风一吹,就散了,哪有那么牢固呢?
她眉飞色舞,如一个小狐狸一般。
就如一个钓鱼的人——诱饵下去,总要把鱼彻底钓起来,而非半路上就跑了。
谁说感情里,全然坦率,不需要任何的心思算计?
却又淡淡的悲哀,也许,机关算尽,谁知道最后,又是怎样的一副光景?
清晨的时候,她起得很早。
一切东西都是收拾好的。两个大包裹,一个里面是衣服,一个里面是杂物。刘嫂来帮她,要给她送到小镇上去。
毕竟,还有两三个小时的车程。
出去的时候,环顾四周,静悄悄的,没看到葡先生。不知道他是还没起床,还是已经出去了。
心里那么急切,总要跟他告别一下吧?
可是,她看了看他的房间,还是作罢。硬着心肠,转身就走了。
也罢,他不先出来,自己干嘛要先和他告别?
如果揣摩不透,自己就先放在一边。
就如一道数学题,一时解答不了,不如放一放,过些日子再算。
她出去,再也没有回头。
刘嫂开车,一路上,她从车窗里看这座漂亮的房子——呵,那些真正的长腿如仙鹤一般的动物,那些骏马的声音,那些天鹅,那些吱吱咯咯的鸟儿……
清晨的古堡,看起来真是美轮美奂。
只是,自己还有机会回到这里么?
她轻轻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如先生一般的语调:坏姑娘,你如此轻易地放弃了这里,一定会后悔的。
但是,另一个声音又在心底回答:如果他一直这样,若即若离,那么,留下来又有什么意思呢?
甚至,他还没把自己开始研究。
甚至,他还没有让自己见过明道。
这两样,前者是自己心里的刺,后者,是他心里的刺。
明道都没见,他就不怕自己总有一日,又反悔?男人总说,女人心海底针。如果没有见了明道——主要的还不是自己的后悔,是他的后悔。
会让他永远心存忌惮!
会让他永远觉得头上有朝一日,会有绿云罩顶的嫌疑。
既然如此,又何必还那么轻率地纠缠不清?
留下来,无非是停留一段时间,又反反复复,然后,还是只能离开。
就如古代的时候,每一次都是这样。
每一次关键的时候,自己都只能离开。
既然如此,何不在自己现在有完全的能力的时候,自己掌控一切?
车子已经开出古堡的大门了。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底里低叹一声:先生,如果你永远不以那三个字来请我,那么,我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先生,他会么?
出于好奇?出于研究?或者,出于真心诚意?
时间,总会知道的,不是么?
尤其,他不是说他必须在四十岁以前结婚么?
如果不是,那么,他就会找其他的女人了。
车子在小镇上停下。
蓝玉致拿出一个红包。心里忽然很伤感,毕竟,在这里相处了那么久,真正谈得上朝夕一起的,还是刘嫂。
或许,自己是最后一次给她红包了呢。
刘嫂也微微伤感,还有点疑惑不解:“蓝小姐,你不在回古堡了么?”
她微笑着:“不一定。我就到处走走看看。”
刘嫂迟疑道:“可是,葡先生对您那样好。”
她心里微微振作了一点:“真的么?你也觉得先生对我很好?”
“是的。蓝小姐,我的前夫虽然远不如先生,但是,之前,只要他对我,能有先生对您的一成好,我就绝不会跟他分手……蓝小姐,您慎重考虑一下吧,一个女人,一辈子,嫁得好,才是最大的成功。否则……”
她叹息一声。
没有男人将息,没有男人护持。很多女人,便是自己这样的下场。
蓝玉致微笑着点点头:“谢谢你的忠告。我会放在心上的。”
说话间,她很潇洒地向她挥挥手:“刘嫂,你不用送我了,回去吧。”
刘嫂没法说什么,只好开车走了。
那是葡先生的名车。在这小镇,也那么刺眼。但是,此地平静。蓝玉致背着一个大包袱,提着一个箱子,就一点也不刺眼了。
往前的时候,人流多起来。
到处,都是不同肤色的面孔。任何人置身其间,都不显得那么突兀。
她背着行李,一路走到一个僻静的,简朴的小楼。
这是她早就打听好的房间。甚至价格,合约都早已谈妥。刘嫂甚至不知道的时候,她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她进去,看这间干净的小屋子。
麻雀虽小,一应俱全。
推开窗户,能看到满墙壁古老的常春藤;还有对面的小木屋上面摆放的一层一层的吊兰,花盆,红顶的小窗户,呱呱呱飞来飞去的鸽子……
虽然完全没法和古堡相比,但是,她喜欢这里。
觉得这里是一个非常宁静而又优雅的地方。
而且,住在这里,无拘无束。
邻里很多是亚洲面孔。
但是,她还没去打过招呼。这些人现在也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