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抬头见碧落月色清明,野草闲花满地愁。
古老的戏文里,是虞姬别了霸王。
现实里,是霸王别了虞姬。
其实,谁是霸王,谁又是虞姬呢?
她才是霸王——一直都是他情感上的霸王!
…………
他闭着眼睛,竟然痴了。
连身边的女人,都忘记了。
张律师的目光,再次扫过他的面庞。
靠在床头的葡先生,脸色那么憔悴。
她从未见过他如此的软弱,疲惫,失望,心碎……就如一个彻彻底底陷入失恋绝境的男人——比他刚得知蓝玉致飞机失事的时候,更加绝望。
但是!
但是!
他胸膛宽阔,裸露着——纵然是在这时候,也散发出一种强烈的男人的气息。
她竟然还有点心跳,如一只僵而不死的百足之虫——就算他什么条件也没有——单单从一个男人,从一个雄性的角度来看,他也是充满吸引力的。
那种强健,雄壮——在现代很多男人身上,都看不到了。
好像随时,都还可以打死一只猛虎。
只是,那么成熟的一张脸上,却是一种小孩似的困惑。
那么幼稚!
愚蠢!
以至于,她哑然失笑。
他竟然和蓝玉致,一直赌的是这样的气。
“我在之前……也许从没喜欢过其他女人……我认识的女人很多,但是,我根本不喜欢她们,分手了也从不会想念她们……我以为,和蓝玉致也是一样……但是,她不一样……真的不一样……我每天都在想念她,几乎要疯了,所以才总是会出现错觉……每每有什么风吹草动,总是以为是她……”
听着一个男人,对另一个女人的情意,真是不可忍受的事情。
尤其,在这样一场未遂的OOXX之后。
欲火、怒火、妒忌相互交织……她如看着一个心理扭曲到了极点的男人:“其实,你也不是想念她……只是她死了,你便觉得,她比其他女人都珍贵了!”
贱生,贵死。
他并未否认。
甚至不知道如何表达。
总有一些,是外人,根本没法了解的。
她的声音很高,尖锐的。
“你既然那么想念她,你为什么不陪她去死?”
几乎划破夜空。
“我还以为你是情圣呢。”
是情圣,就该去死掉。
但是,他不可能去死。
像他这样的男人,就算地球爆炸了,也不可能去自杀。
她更加的尖刻:“你也不过是个虚情假意的小人。你去死啊,去死啊,死了,我才会相信你是个一个情种。”
情种么?
他摇头。
不是。
绝对不是。
甚至对她的挑衅,也毫不介意。
夜色更深了。
屋子里的灯光,暧昧朦胧得出奇。
床上坐着一男一女。
皆衣衫不整。
但是,他们其实并未做什么,只是谈话——谈论着一个死去的女人。
张律师跳下床。
动作迅速,但是不失优雅。
她拿了自己的衣服,穿在身上。
很迅速地整理了一下头发。
朦胧的灯光,遮掩了残存的不足。很快,她又是那个高雅大方的女人了。
他的声音有点飘忽:“小张……对不起!我也许一直在利用你。我没法爱上你……蓝玉致是不好,是远远不如你,但是,我越是比较,越是没法喜欢你……”
她的那些小小的贪婪,偶尔的娇嗔,庸俗的市侩……她会的那些玩意儿:变脸,吐火,踢足球,拳打脚踢……他也喜欢!
每一样,都很喜欢。
比钢琴曲,比高尔夫,比清茶淡雅……比一切都喜欢。
很简单。
这世界,那么多球迷为了足球而发疯。可是,几个人曾经为了高尔夫而发疯?
那些喜欢,是悄无声息的,钻入了毛孔里,在奔腾的血液里。
热辣辣的!
只要血液不停,奔腾就不停。
就连缺点,都是喜欢的,有什么办法呢!
他的心底,第一次如此澄澈,如此透明。
就如一个迷糊了大半生的人,第一次清醒过来,明白自己到底要干什么。
“蓝玉致不在身边的日子里,我试过很多次,和你约会,吃饭,看电影……甚至,我还和其他女人一起约会过……你样样都比她好,但是,都没法……我没法像喜欢蓝玉致那样喜欢你……她再不好,我也喜欢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其他人,都不行……连亲热的时候,我都会想起她……”
连OOXX都不行。
情不自禁地软下去。
仿佛那些伟丈夫的岁月,已经成了过去。
精魂,都被她吸走了。
狐狸精。
那才是千年的狐狸精。
张律师狠狠地捏着拳头。
那是结论。
是这个屈辱夜晚带来的结论。
只因为她还算熟人——不是他随便玩玩就可以扔了的女人。
所以,他动都不想动她。
利用!
他只是利用自己!
尤其是蓝玉致死后——他更是要利用自己——看看自己为何会对那么一个市侩的女人所念念不忘了。
她的胸膛,愤怒得几乎要爆炸了。
这一生,自己也是天之骄女。
是被所有人捧在掌心里的娇娇公主。
几曾受过这样的轻贱?
完全是一个工具。
一个可有可无的陪衬。
这一个男人,瞬间变得那么凶狠——就如一个嗜血的恶魔。
你再好,你再美——但是,我不爱你!
“小张,我不想耽误你了……你也看清楚我的面目了,我不值得你喜欢我……你走吧,你的律师行,我还是会帮你的;所有你需要的帮助,我都会帮你……”
他也看清楚她。
心思澄明。
这世界上,哪有纯粹的爱情?
尤其,彼此都是如此成熟,经历无数的成年人了。
所以,才出手那么大方,动辄千万的珠宝,动辄给她工作领域的帮助——如果亏欠了情,就用钱来补够。
不然,谁的钱不是钱?
他这辈子,几曾对蓝玉致之外的女人,如此大方过?
这些钱财,足以弥补任何女人的损失。
不信,你看看多少豪门贵妇,被离弃的时候,争着抢着,去分家产?
他送出了这些;她接受了这些。
他几乎连愧疚,都很淡漠。
潮水一般的愤怒。
就如那个夜晚,他逼着自己吞下的小药丸——冷酷无情,自私自利!不许怀孕,不许结婚——归根结底,生怕任何女人分到了他一星半点的家产。
他送出的那些礼物算得了什么?
跟他的财产相比,真是九牛一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