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过的震惊,甚至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唯一对自己表现出很友好的石宣英的亲妹妹。
她不如石夫人眼里挑剔的目光。
因为太年轻,还没学会那么精明的稳重。
只是东张西望,竟似不安的样子:“大哥呢?大哥为什么还不来?”
是石夫人冷静地回答她:“快了,你大哥马上就到了。”
一辆车子停下来。
石宣英下车。
他当然不是第一次到匍家的大宅。
但是,从未有哪一次,是如此怪异的心情。
事实上,当他第一次打电话,发现蓝玉致的电话换了人之后,便明白了。那是一种直觉,时时刻刻侵扰不休的直觉。
她在小叔叔家里。
她不是失踪了,她一定是在小叔叔家里。
除了葡先生,并未有人能真正令她失踪。
就如一个拳击高手,忽然遭到强大的打击。重重地一拳出去,却是在棉花上。
难以形容的那种恐惧——失去的恐惧,被掠夺的恐惧。
他本以为自己一定怒火万丈,会冲上去。
就如这两日的忐忑不安,怒火熊熊。
一定要马上发泄出来。
但是,当车子开进匍家长长的大道时,他居然叫司机停车。
他是走进去的。
从这条青竹遍布的走道上过去。
那时,正是夕阳西下。
竹叶,显得格外的苍翠。
将整个大院,笼罩成一种强大的翡翠一般的透明。
他听得很远处的笑声。
也或许是错觉。
是她的笑声,咯咯的,充满了妩媚和温情的,又是调皮的。
“你猜,从1到9,哪个数字最懒惰,哪个数字最勤快?”
“猜不到?你真是笨啊,这么简单都猜不到?”
……
他恍然四顾。
这声音来自哪里?
为什么要从脑海里冒出来?
她到底是在问谁?
自己?
小叔叔?
他忘了明道。
忘了千年前的明道。
几乎很早,便将明道从记忆或者对手里剔除了。
那么,她究竟在问谁?
又是谁,如此急于要得到答案?
他想了很久很久。
但是,竟然想不出来。
人越是焦虑的时候,面对问题,就越是困惑。
他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
只听到她笑声清脆,一声蓝色的衣服,躺在一片无边无际的花海里,温存,微风吹过,甜言蜜语,不知向谁人诉说。
多么奇异的场景。
过了竹林,便是一片真正的花树林。
那是夏天,花满枝头。
没有香味,只有随着风吹来的片片花瓣,落满了他的满头满脸。
伸手一抹,肩膀上都是花瓣。
然后,他听到妹妹的声音,娇嗔的:“大哥,你这么晚才来啊……”
门口,很多人。
爷爷,父母,妹妹,小叔叔……还有她。
她穿一件异常奢华的礼服,脖子上,相衬的项链。甚至腰带上,淡淡一圈的蓝宝石——蓝色。
如蓝色的丝绸一般。
无数次的在某一片小桥流水边奔跑——声音妩媚,笑得灿烂。
他心里一震。
如梦境的再现。
那么逼真。
好像在纠结——自己为什么会爱她?为什么会不由自主地喜欢上?在以前的岁月里,她从不是他喜欢的那个类型。
那些丰乳肥臀、高大骚的女人才是他的最爱。
此时,为什么忽然觉得她才是最美丽的?
或者不是此时,很早就觉得了。
一室茶香,就如她微蓝的裙赏也变得芬芳四溢,明艳照人,让人莫可逼视。
他忽然移开目光,竟然不敢再看她。
葡先生却看他。
轻描淡写,又慎重其事,手一扬起:“大家都到齐了,这是我和玉致的婚书。”
惯例,结婚了,总要有个证据——他向众人展示证据,免得大家认为那是假的。
灵儿跑过来,笑嘻嘻的:“大哥,大家都等得不耐烦了。快开席了,我饿得不行了。”
他笑着,竟然神态自若。
石老大咳嗽一声:“宣英,你还不恭喜小叔叔和小婶婶?”
小婶婶?
再年轻的女人,一旦成了小叔叔的妻子——的确,她便是他的小婶婶。
多可怕的一个字眼。
仅仅一个夜晚,便什么都改变了。
翻天覆地。
两年,三年,都敌不过一个夜晚。
而且,是如此彻底的巨变——从蓝玉致到小婶婶。
几乎毫无过度的时刻。
干脆利落,一刀下去。
他迎着她的目光。
她竟然有点闪烁。
“蓝玉致,我真没想到!”
只这一句。
然后,他看到爷爷的目光。石老头拄着拐杖,一直都在干咳。
那是一种充满了怜悯和同情的目光。
这目光,几乎让他崩溃了。
但是,他还是面不改色。
因为,他看到小叔叔的笑容——镇定,从容,仿佛大局已定,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从来都是那么笑看风云。
“宣英,就等你了。开席……”
开席两个字那么重。
就如君王,慢慢地把圣旨下去。
是的,这是一场盛宴。
是他的大宴。
他即皇帝。
这一顿,是和臣民分享的喜悦。
甚至根本没有在意石宣英的脸色——也许,是觉得不值得介意。
战胜国,几曾需要看战败国的面孔行事?
葡先生拉着蓝玉致的手,二人,步调一致,一直是夫唱妇随的样子。
而她,一直依偎他。
就如过去的两三年,是不存在的。
已经从她的记忆里彻底抹去。
甚至,没有怎么看过石宣英。
就如那两年数次的相逢和约会,也是不存在过的。
石宣英第一次,如此地认识到自己和小叔叔之间的差距——就如一面成长的镜子,照射出自己和他之间的距离。
先下手为强。
人生,事业,爱情,战争……无不如此。
他平心静气。
大桌上,菜品奢华。
只有盛大家宴才会有的奢华,连许多大饭店都未必能达到。
基本是中式的菜肴。
上菜的规矩,也是流水席的。
第一轮怎么上,第二轮怎么上……从开胃小菜到大菜到糕点到主食……甚至还有很珍罕的松露。
匍家的厨师也不是盖的,色香味,搭配,无一不精。
为了这顿宴席,甚至还专门临时请了三个西点师傅帮忙。
每一样菜,味道绝佳。
但是,蓝玉致却食不知味。
她坐在葡先生身边,尽职尽责,连话都没说错过半句。
石老爷子很少说话,只是慢慢地吃喝。
他年纪大了,吃得少而且慢,非常的讲究。
石老大却不停地谈笑风生。
灵儿是个很能活跃气氛的人,和母亲一起,不时恰到好处地应和,气氛弄得很热闹。葡先生春风得意,更是开心。
就连石宣英也是谈笑风生的,甚至还讲了几句有关那个超级大员的笑话。
苟富贵,就变心。
石宣英哈哈大笑,不知是笑别人还是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