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到了第二天。
陈泽宇把脸靠在车门上，身子懒洋洋地躺在副驾驶座上的真皮座椅上，双眼漫无目的地盯着窗外飞快流逝的风景，看着原本熟悉的景色渐渐变成了不熟悉的田野和森林，他一句话也不说，而是非常淡然的任由自己坐在这辆车上，不知去何地。
而驾驶座上，正是廖小雅。
廖小雅的年纪已经过了十八岁，不过注销了一切身份的她可没有驾驶证。
不过得益于结界的存在，根本不会有交警会扣下这辆车，向廖小雅要什么驾驶证身份证的，即便是有，陈泽宇也相信这个看上去温润尔雅，人如其名的少女，会眼都不眨将那个赶来盘问的凡人警察撕成碎片。
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小雅了。
她现在是个强大到能够战胜秦霜余的存在，已经是个残忍到可以杀了一个人之后仍然心情愉悦的带着陈泽宇逃亡的人。或许对于陈泽宇来说，这个廖小雅说不定便是其他人的人格，强硬地塞入原本死去的这个躯体，因为对于少年来说，她太陌生了，陌生到觉得可怕。
这种可怕不是对死亡的恐惧。
而是对“未知”的恐惧。
廖小雅究竟是怎样的人，陈泽宇越来越不清楚了。
但不管怎么说，秦霜余死了，虽说是廖小雅亲口告诉他的，他不愿意相信，但现在廖小雅却带着他，开着雪歌队那辆奔驰车，大摇大摆地走在通往四川的国道上，就算没亲眼见到，陈泽宇也觉得已经没有什么希望了。
还记得两个小时前，陈泽宇头疼欲裂，从昏睡中清醒了过来。当他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却是卧龙市出城高速的收费站。而自己的身边，却是一贯不会开车的廖小雅。陈泽宇本想立刻起身，却发现自己身体毫无力气，像是被生生抽干了力量似得。
“……你干了什么！”
“啊，你冷静点，我给你施了疲惫术，几个小时内你是使不出力气的。”
“阿余呢？阿余呢？”
“哦……一醒来就想你的秦霜余啊。”
廖小雅没有转头，而是颇为不满的回应道。
“快告诉我！还有我们这是去哪里？”
“我们啊，这是去四川雅安，那里有龙族的人来接应我们，将我们护送到龙霄宝殿。”廖小雅指了指放在车窗前的GPS导航仪，确实能看到车辆正在往西边快速前进，可能用不了几个小时，就会进入湖北境内，“至于秦霜余呢，她再也不会来骚扰你了。”
“什么意思？”
“能什么意思？死了呗。”
“……不，你杀了她？”
“交涉失败，我也没得办法。”
廖小雅一转方向盘，满不在乎的说到。
而这个消息，对于陈泽宇来说却如同一个晴天霹雳。
“小雅，你开玩笑呢是吧……”
“你觉得现在这个样子，我是在开玩笑吗？”
廖小雅拍了拍方向盘，然后继续说道：“我早就说过，我和秦霜余之间的深仇大恨迟早是要解决的，但我因为你，一直在默默忍受。而你呢，不仅忘得一干二净，而且还被那个小妮子拐走了！我原以为你还是爱我的……你变了！你若是忘了我，选择了其他任何人，我都管不着！可是秦霜余不行！”
“所以……你就杀了她？”
“杀她又何妨！”
廖小雅恶狠狠地说道。
“你这样又和当初的她有什么区别！你自己不也是个杀人狂魔！”
“不一样！我是为了复仇！”
“可你不是还活着吗？”
“可你的心变了！我活着不如死了！廖小雅不仅杀我身，而且还夺我爱，我廖小雅要是这个仇都不报，我对得起自己这大半年来受过的委屈受过的苦吗！”眼泪一颗颗滑落下去，廖小雅悲痛难忍，放声大哭起来，“小宇你真的不懂我吗？”
“你疯了！”
陈泽宇只能这样悲鸣。
“我是疯了！可是我清楚我自己的所作所为！你呢，你考虑过秦霜余的存在吗？她就是个灾难，可她却从来没有自觉，只会给自己找理由，任由她身边的人因为她被绑在命运的转轮上接受审判！而她只会找理由，让自己能够心安！日本一事，就是因她而生！”
“你不了解她！”
“那你又了解她？”
廖小雅一言，却猛地令陈泽宇哑口无言。
“秦霜余是怎样的人，我们谁都不了解。但是你却被她深深卷入其中，你看不清楚局势的变化，更看不清楚人心的险恶。你是和秦霜余两个人趟过很多危险之地，感觉自己非常了解了。但实际上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会觉得秦霜余越来越好，却永远也察觉不到致命的威胁也在因为你们关系的靠近而越来越多！”
“但是你……”
“你是想说，就算是这样，也不能杀了她对吗？”
“……”
“我不杀她又如何？她会坏了我的计划！更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秦霜余的固执超乎你的想象，而且你要知道，如果我带走了你，身为尊长的她必然会被你问责。被我杀死，和被仙道众害死，只是死得有早晚而已。”
“那我出师之后，我再跟你走也行啊……”
“出师？那个时候，你还能活下来吗？我承认秦霜余有能在日本战场上保命的技能，但是能保证你也能活下来？”廖小雅叹了口气，伸手拭去脸上的泪水，“而且，人已经死了，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处？日后你自然知道我的良苦用心……”
“……良苦用心是吗。”
“然后，这也是为了菲姐好。”
陈泽宇一听这话，如同死灰一般的心再次活跃起来。秦霜余的死固然对他的打击很大，但不代表他就不再关心陈菲的事情。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口问道：“姐姐现在人呢？你杀了秦霜余，难道不怕雪歌队的人报仇会报到我姐姐的头上吗？”
“我不傻，已经安排人了。”
“安排人？”
“龙族会派一支分队，将你的姐姐带往龙霄宝殿。”
这可真是个不坏不好的消息。
如果真能安全的将陈菲带往龙霄宝殿，确实是解决了陈泽宇最为担心的安全问题，而且姐弟团聚，也是陈泽宇所希望看到的事情。不过如果这样做了，那么里世界的秘密将毫不意外的展现在陈菲的面前，陈泽宇担心，这样是否会对自己的姐姐造成太大的冲击。
“真的吗？”
“……你觉得在菲姐的事情上，我会骗你吗？”
“不会。”
“小宇，我不求你原谅我。”
廖小雅将自己的左手，放在了少年的肩膀上。
陈泽宇本能地想甩开，但是身子没一点力气，只能怒气冲冲地瞪着廖小雅。
“我只期望你能够好好活下来，就算你恨着我我也不介意……以后你自己好好想想看，你就知道了，秦霜余是个你我都不可避免的阻碍。我们如今落到这个地步，不就是因为她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吗？”廖小雅看着挂在车顶棚上的祈福挂饰，“我唯一的愿望，就是我们能够平平安安的，这样就行了……”
平平安安吗？
陈泽宇突然感到一阵无奈。
在以前看来，如此微不足道的愿望，如今却成了几个人唯一的目的。不管是秦霜余，还是廖小雅，还是陈泽宇，真的是因为自己才会变得如此不幸吗？少年不相信，他倒是觉得，是那里世界黑暗而血腥的漩涡，将这几人卷入其中，无法自拔。
他不相信命运，但是进了里世界以后，就相信了。
“到了龙族之后，我们真的能平安吗？”
“绝对。”
“可是，他们为什么平白无故的，给予我们庇护的机会呢？”
“这个原因还不能告诉你。”
“小雅，你也知道，我的身上似乎真的藏着什么巨大的秘密，阿余曾经和我说过。你说龙族是不是为了我的身体里藏着的东西，才会故意骗你的？我陈泽宇何德何能，能够让称霸一方的龙族冒着仙道众的不满，将一个毫无能力的人接去保护起来？”
“这个你大可放心，我不会骗你的。”
陈泽宇望着越来越陌生的廖小雅，犹豫了一阵，问道：
“你还是廖小雅吗？”
“……我知道我变了，但是你不是也变了吗，你也不再是以前那个陈泽宇了。”
“是啊，我们都变了。”
“虽然真不想学秦霜余的样子，但是这个时候还是不得不感叹一下命运的不公啊。”廖小雅吐了口气，像是很疲惫的样子，“不仅我们，我们的生活，我们的家庭都变了，变得我们根本无法反应过来。就连我们之间的感情，都变了味。”
“……你是怎么打败秦霜余的？”
陈泽宇不想谈这个话题，于是转移到昨天他并不知道的那场战斗，或者说杀戮。
“秦霜余很强，强到超乎你我的想象，她有自己的保命底牌。”廖小雅似乎是心有余悸，显得有些后怕，“只可惜她轻敌了，而且她并没有对我下死手。而我也有能够反败为胜的底牌，她没有抓住机会，所以我赢了。然后，她死了。”
“……她没下死手，结果你就下了吗。”
“这个话题没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