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现在还是尊长和门生的关系，如果能够安全度过这段时间，总有一天你将独立面对一个任务，若是完成了，你就出师了，然后就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了。所以等到那个时候，你就离开仙道众，离开雪歌队，投奔到龙灼华的旗下，成为遁世联盟的成员。但是因为我们和苏秦与苏连成有过承诺，所以说计划肯定变更了，这条路或许行不通，于是我还有一个想法……”
“还能有什么？”
陈泽宇已经被秦霜余第一个计划吓到了，没想到少女还有一个。
遁世联盟虽然在过去是直属于仙道众的一个部分，但是自从左翼联盟崩溃后，就选择了独立。而仙道众也自然默认了这种独立，双方保持着很是微妙的关系。所以若是陈泽宇进入了遁世联盟，那么就算杨博人想要置少年于死地，也得顾虑到仙道众和遁世联盟之间的关系，毕竟因为私人原因杀害一个其他组织的成员，是根本无法可依的。
“杀了我，投奔杨博人。”
秦霜余目光坚定。
陈泽宇顿时不由语塞。
杀了她，投奔杨博人？他看着秦霜余那熠熠发亮的眸子，仿佛能感受到隐含在那其中的坚决和认真，所以少年迟疑了。这种用少女生命换来自己平稳日子的事情，他是绝对不可能做的，但令他哑口无言的，则是秦霜余产生这种想法的事情。他的思绪仿佛回到了大半年前，他和秦霜余最初见面的那一刻。杀了秦霜余，那是当时陈泽宇的唯一想法。
可过了这么长时间，少年早就忘记了当初这个觉悟。而当初嫌弃少年是个拖油瓶，保护少年只是因为尊长身份的少女，却主动求死，愿意将生的机会让给陈泽宇。这让少年越发的觉得造化弄人，也令他陷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混乱状态。
“你没开玩笑吧。”
“没有！我是认真的！”
“别扯了，你不会让你死的。”
陈泽宇干脆放松身子，躺倒在了柔软的榻榻米之上。端坐在一旁的秦霜余理了下自己的长发，像是另有所思。不过陈泽宇的强硬态度，让秦霜余最后还是选择了没有继续提这一茬，她只是静静地抱着膝盖，看着少年那张在昏黄的吊灯下显得有些朦胧的脸。
她的眼眸似水似雾，流转着无人所知的情感。
“小宇……”
少年很快陷入了沉睡之中，这一天来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让他觉得疲倦。而如同浮在海水之中的少年，缓缓地下沉，沉入不知名的深海之中。缓缓睁开眼睛的少年，却再次看到了那个诡异却又熟悉的世界。一个存在着和秦霜余一模一样，却又不是秦霜余的少女的世界。
陈泽宇仔细一算，已经有好久没有来到这个地方了。
感觉身上有温润的感觉流动着，陈泽宇站起身子，却看到朱红色的液体从自己身上落了下来，淅淅沥沥地滴在了自己身下。而少年这时候才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一望无垠的湖泊之上，只不过那只是漫到少年腰部的水，如血一般红。少年伸出手捧起，凑到鼻子前嗅了嗅，只是有股淡淡的阴凉感，并无异味。
“不是血啊。”
陈泽宇笑着说道，或许现在就算身下全部都是血，也不会太过惊讶吧。
四周都是浓郁的雾气，遮挡住了少年近乎所有的视线，眼前的一切只有延伸到视线末端不见尽头的红色的湖水，除此之外，少年就什么也看不到了。于是少年叹了口气，开始漫无目的在这片不知名的湖水中走来走去。
但实际上，没有标志物的行走，只是在绕圈子罢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少年没有觉得疲倦，但是心思上倒是厌倦了这种感觉。
梦境中的时间仿佛停滞似得，无尽的赤红色湖水还有缥缈的雾气，让少年体会到了一种超越时间与空间的孤独感和无助感。而没有尽头的湖还是那副样子，随着少年的动作带着淡淡的波纹，浓雾也如有生命般在少年身边流转着。
心念流转处，陈泽宇感觉到自己的背后似乎有什么东西的存在。
“欢迎……”
又是那冷漠的似乎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声音，少年回过头，同秦霜余有着相同容貌和声音的黑衣少女，果真出现在他的视线中。而少女则是缓缓浮在半空之中，脚尖轻轻点在赤红色的湖水之上，随着她的到来，淡淡的雾气便消失殆尽，仿佛那些有生命的浓雾有意躲着这个奇妙而又诡异的少女。
“我真是搞不懂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什么？”
“这水，这雾，我上次来可没有这些东西。”
“不喜欢吗？”
少女的眼神似乎是有些迷离，让人分不清它的焦点。不过陈泽宇只在乎腰下的湖水，一方面阴凉的感觉从水中钻入少年的皮肤内，带来那种能让灵魂颤栗的寒冷，但另一方面，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阴冷，却让少年隐隐产生一种不可言状的亲切感。
“这到底是什么？”
“这里是黄泉。”
少女抬起头，视线所及的地方，雾气纷纷避开，清出一条直通陆地的清晰通道。这时候少年才看到那个位于岸上的，用黑红色岩石和枯萎树枝和植物建造起来的城堡，似乎和他记忆当中的感觉不太一样。他突然想起来当时赤身裸体的神代千夏，不由一股厌恶感自心中升起。
“黄泉？这里是死者的国度吗？”
“看起来你并不惊讶呢。”
“好歹我也算是死灵法师嘛……啊啊啊水里好讨厌，我先上岸了。”
借着少女划开的明道，陈泽宇在水里趟着，很快就走到了岸边。而那个漂浮在水面上的少女，也缓缓落在了少年的身边。唉？上次来她是这么沉默的人吗？少年有些怀疑，毕竟这个家伙癫狂的样子他是知道得一清二楚，这幅安静的模样，确实超乎了他的意料。
“嗷——！！！”
突然天空一声刺耳的婴儿啼哭声，陈泽宇抬起头看，看到的却是一直白垩色的巨大飞龙在空中盘旋。陈泽宇不可能不知道死魂龙兽的威名。作为吞噬上亿灵魂成长为冥界食物链顶端的死魂龙兽，几乎是所有死灵法师的最终夙愿，若是能够召唤出这样的可怕怪物，就算是遇到一整支军队，陈泽宇也有自信能够脱身。
当然，除此之外，他的身边还出现了不少只有冥界才能看到的生物。
一条细长的游魂精灵龙溜到了少女身边，如猫一般大小的它亲昵地缠绕着少女的手臂。而黑衣少女则是皱了皱眉头，一挥手，那只半透明状的精灵龙便剧烈燃烧起来，伴随着刺耳的尖锐叫声和燃烧枯枝的响声，几秒钟后，那只精灵龙便只留下了一堆闪着荧光的灰烬。
“为什么我又来到这里了。”
“不是我让你来的，是你自己来的。”
“……什么意思？”
“你在寻找方法和出路。”
这个时候，少女一伸手，一本古朴陈旧的厚书换换落在了少女的手中。而她那和秦霜余毫无二样的表情，则渐渐浮现出少年所熟悉的疯狂。她轻轻地打开书，昏黄的书页缓缓翻开，然后少女转过头看了看陈泽宇，略微颌首。
“出路？什么出路……”
“这个。”
少女拿起手中的古书，在少年面前摇了一摇。
“这是什么？”
“它是《挪德之书》……”
牛皮封面上满是划痕和蒙尘，原本标题的位置已经模糊不清，无法辨读出来。在书的四角勉强包裹着已经发黑的银饰，也可以算是整本书唯一的装饰品了。陈泽宇的心中渐渐浮现出一种熟悉感和亲切感，他伸出手打算抚摸看上去蒙尘的封面，不过少女却轻轻向后踏了一步，躲过了少年的手。
“现在的你还无法承受挪德的力量。”
“该不会我和什么小说里的男主角一样吧，什么天降神器然后我就飞升成神了。”
陈泽宇看着那本书，自嘲般说道。毕竟对于他来说，那些小说里一切的东西都和他无关。人家天降美女，而他则也天降少女，结果见面就杀了他的青梅竹马，还破坏了他早已熟悉的日常。至于这次，他也不会相信自己身上潜伏着什么可怕的力量。
“不哦，挪德即是你，你即是挪德。”
“你的意思是，我就是这本书？”
“这本书伴你而生，而我则伴此书而生。我即是你，你即是我，所以我是挪德，你便是挪德。但是现在我们的智慧和力量，还无法阅读这种最伟大的神秘知识，因为我们还没有获得阅读此书的神格。不要着急，等你踏上了巅峰的时候，你就能了解挪德的真谛了……”
“什么是挪德？”
“我不知道，你也不知道。”
少年也很是习惯了这个家伙神神叨叨的样子，所以只是挠着头咂嘴。
“不过我确实遇到了问题，那么这个挪德能够帮助我走出困境吗？”
“挪德并不能帮你，而是你要帮助挪德，这个世界里最神秘的知识，无法解读无聊的俗事。”少女贴近陈泽宇，语气中充满了让人毛骨悚然的阴寒，“不过，挪德能告诉你，你终将在这次历练中存活下来，因为你会遇到贵人。而有一个人，则会在这个时刻死去……她的名字叫做……”
“什么？”
“橘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