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霜余低着头，像是很悲哀的样子。
“你是和我说些什么？”
“有关我的过去。”
“……你要是不想说，可以不用说。”
陈泽宇叹了口气，然后这样安慰道。他虽然对这些很感兴趣，但还是不希望因为橘侑子的那番话，让少女迫于心理压力，才将这些事情吐露给自己听。如果不是少女真正想说的话，少年觉得，硬是要说出来，就是在活生生的揭开那道伤口，并且在上面撒盐罢了。
“不，我要说！”
秦霜余坐起身，然后静静地少年。
“我要说，因为我想知道了解这一切的小宇你究竟会怎么选择。”秦霜余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低头踌躇了一小会，继续说道，“我的过去是我们永远也无法越过的一道鸿沟，我不希望一直瞒着你，这样对你不公平。”
“不就是什么宝具吗，我不在乎。”
“不止这个。”
话音刚落，一条条黑色的线条就自脖颈处向少女的脸上蔓延过去。漆黑色的物质像是蛛网般占据了那本是姣好美丽的容颜，看的少年心头一痛。但是，随着黑色物质的蔓延，类似于水银般的黑色液体金属也从少女断裂的右臂处流淌出来，然后竟渐渐凝聚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漆黑的金属假肢。
少年伸出手，轻轻摩挲着秦霜余的脸颊。
入手处还是少女的细腻，根本没有眼前所见的那么让人觉得恐怖诧异。
秦霜余强忍着想要躲过少年视线的欲望，然后抓住了陈泽宇的双手。
“看到了吗，看仔细了吗，这就是我的样子……”
“这些，是什么？”
“我其实本来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这幅模样都是人为的，都是杨博人干的好事！”控制不住自己越发颤抖的手，秦霜余难以压制住悲伤和愤懑，继续说道，“我的身体内可以容纳各种武器，然后将它们同化为身体的一部分。比如现在我的身体里就躺着一杆黑曜钢制作的长枪，所以我就可以将它运用到我身体的每个部分。”
“运用到身体每个部分？”
“你看，我的‘右手’。”
陈泽宇握住少女递过来的黑色假肢，感受着入手处的冰冷刺骨。那如同一整块黑色金属切削出来的假肢看上去无比沉重，但是在秦霜余身上，感觉这个假肢就是那个原本的手臂，轻盈灵活，丝毫不见有什么别扭的地方。
“这就是黑曜钢吗？”
“材质上来说是的，我的手臂，我的脸上的所有东西，都是那个。”
“这一切都是杨博人做的？”
“是的，他的杰作，把我的身体变成了一个无所不能的容器，能够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成为仙道众想要的兵器。不论是异民的贵族，还是许多仙道众的普通人，太多的太多死在了我的手上。而我没有办法，在他的一身令下，我就必须杀人。”秦霜余紧紧握着少年的手，声音越发颤抖起来，“橘侑子说的没错，我的手上沾满了血，无数冤魂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而且我的身体早就被改造得面目全非了……小宇，你讨厌这样的我吗？”
“不讨厌啊。”
“但是还是觉得很恶心吧。”
秦霜余一语，让陈泽宇顿时语塞。
其实按照常理，或许男孩子面对这样的情景，肯定会说尽好话，巧嘴簧舌发挥得淋漓尽致。但不过秦霜余的情景早已经超脱了一般人能够理解的范围，或许说，不是里世界的话，根本就不会有这样的情况。陈泽宇可以选择撒谎，但很少和秦霜余扯过谎的他，一时之间真的不清楚该怎么回复。而少年的反应，则让秦霜余脸上的落寞表现得更加深了。
“说不在意，是不可能的吧……”
“我确实有点在意。”
“果然啊……”
“我不清楚该怎么形容，毕竟我才进入仙道众很短一段时间。”陈泽宇清了清嗓子，试图让自己看上去更加镇定，“如果听到自己的女友说自己杀过人，而且杀过很多，不管怎样都会觉得诧异或者说惊恐的吧。更不要说身体被改造过的事情了。”
“我知道，所以说我不会怪你……”
“怪我是买，等我说完好吗。”
“嗯……”
秦霜余明显情绪激动起来，看到少年犹豫的样子，悲伤的无以复加。不过少年将少女按在了榻榻米上，然后坐下来慢慢说道：“但是我明白啊，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别人强加给你的，你只是个无辜的人。无论是被改造身体，还是杀人。你虽然做了，但是我相信你不是情愿如此的，你从本质上还是个好女孩，就像这段时间我所看到的。”
“谢谢你，不过……”
“别说不过，我说过我不会在乎你的过去，就一定如此。”
“小宇……”
“如果我抛弃了你，我未来的日子还指望着谁？当初不是说好的要白头偕老吗？橘侑子说了两句话你就自我放弃了？”陈泽宇捧起少女的脸，然后认真说道，“我们必须得活着回去，所以说，在日本的这段时间，我们必须得保住自己的命，知道吗？”
“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谢谢。”
陈泽宇低头轻吻少女的樱唇，然后直视着她漆黑的眸子。
望着那闪着别样光华的眼睛，陈泽宇的脑海中突然闪现出廖小雅当初怒斥他的画面。秦霜余一直以自己过去的不幸遭遇，作为现在所有不测遭遇的借口和理由，以一副受害者的姿态示人。陈泽宇不清楚自己是否是这样想的，也不知道是廖小雅对，还是秦霜余正确。但此时此刻，少年只想默默享受着怀中那略微温热的感觉，还有少女身躯的柔软。听着她的心跳和呼吸，陈泽宇觉得这一切的事情都好像无所谓了。
“阿余，我爱你。”
“我也是……”
似乎窗外的世界还充斥着厮杀和战乱，血族和人类的战争并没有因为两人的休息而停止。昏红色的天空如同垂暮，将这个和式公寓内的一切都照耀的充满了奇异的红光。陈泽宇轻轻松开了怀中的少女，望向了窗外的天空。和他们来的时候一样，厚重的云层，翻腾在云中的奇怪现象，还有无时无刻传来的细微的爆炸声和呼喊声。少年感觉仿佛能够穿越云层，看到无数仙道众的人类和血族浴血奋战在东京街头，但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血族在追求什么？
人类亦在追求什么？
血族发动了这样一场战争，不顾牺牲，不顾和人类彻底撕破脸皮的战争。是在争取额外的生存空间？还是在为了向仙道众施压吗？而仙道众苦苦支撑着东京，除了会让本就脆弱的表里世界关系更加接近破裂，似乎并没有其他好处。
不过陈泽宇不想考虑这些问题，他唯一所想的，就是想要能够安全的和秦霜余活下去。
“我们要好好活下去。”
“嗯，好好活下去。”
“所以以后不要这样了，我真的不会在乎的。”
“好，我答应你。”
秦霜余点点头，这样承诺道。
“如果能从日本回卧龙市的话，解决完我姐姐还有小雅的事情，我们就直接去兰州吧。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就出国也行，杨博人再厉害也不可能到欧洲或者美国抓住我们吧。不管怎么样，只要能够安稳的生活下去，就可以了。”
“是啊……”
“阿余，你觉得呢。”
“要听心里话吗？”
“当然。”陈泽宇有些困惑的点点头。
“想要安稳的生活，就离开我。”秦霜余的语气很是低落，“廖小雅说的对，你所经历的一切糟糕的事情，哪一件不是因为我而起？如果要安安稳稳的活着，就必须得离开我，离我远远的，杨博人那些人才不会加害于你，知道吗小宇？”
“根本不可能！”
“小宇……”
“我怎么可能就简简单单离开你？”
“……小宇，其实我是这么打算的，本来想瞒着你，但是我觉得还是告诉你比较好。”
“什么？”
“我们现在还是尊长和门生的关系，如果能够安全度过这段时间，总有一天你将独立面对一个任务，若是完成了，你就出师了，然后就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了。所以等到那个时候，你就离开仙道众，离开雪歌队，投奔到龙灼华的旗下，成为遁世联盟的成员。但是因为我们和苏秦与苏连成有过承诺，所以说计划肯定变更了，这条路或许行不通，于是我还有一个想法……”
“还能有什么？”
陈泽宇已经被秦霜余第一个计划吓到了，没想到少女还有一个。
遁世联盟虽然在过去是直属于仙道众的一个部分，但是自从左翼联盟崩溃后，就选择了独立。而仙道众也自然默认了这种独立，双方保持着很是微妙的关系。所以若是陈泽宇进入了遁世联盟，那么就算杨博人想要置少年于死地，也得顾虑到仙道众和遁世联盟之间的关系，毕竟因为私人原因杀害一个其他组织的成员，是根本无法可依的。
“杀了我，投奔杨博人。”
秦霜余目光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