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
尤达不由得睁大了双眼。对于这不断增员的开膛手数量,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有点不太够用了。
“不不不,你这……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啊?之前只是两个就已经让我意外了,可是现在……啊!难不成,你说的是在御医杀死第一个人之后,又制造出了接下来的惨案的那个家伙?”
他有些混乱的看向了面前的少女,不过,却发现对方居然比他自己还要惊讶。顷猛地靠近了过来,自下往上按着青年的肩膀,红宝石般的双眼当中,满是不敢置信的神色。
“您是说……老爷他才是第一起凶杀案的制造者?”
“啊……嗯。”
茫然地点了点头,他有些机械地回答道。不过此刻的顷却并没有在意这一点,她正视着青年的脸颊,神色认真地开口了。
“……尤达先生,虽然很抱歉,不过,能请您先将自己掌握的情报告诉我吗?”
“这倒是没问题啦……不过,为什么……”
“拜托您了。”
“……”
面对着少女那认真的表情,他也只能疑惑着点了点头。
……
“……原来如此……呢……”
听到了那个著名的王室阴谋论的真相,顷有些复杂地叹了一口气。
“原本,原本我还在奇怪老爷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事情。不过,到了现在,也总算是……”
她低下了头,也不知道到底是在想些什么。不过很快,她就下定决心一般地开口了。
“尤达先生……可以请您,听一听我的故事吗?”
“……请便。”
“谢谢……”
闭着眼睛,稍微整理了一会儿,她开始陈述了起来。
“要说的话……我其实跟这位先生是同类呢。”
“……这位先生?”
“嗯,是的。”
温柔地抚摸着青年手中的巨剑,少女对他露出了微笑。
“魔导兵器当中的一种,「生体魔导兵器」……应该是这样叫的吧?”
“……”
她的语气极度平淡,就仿佛是在说某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一般。可青年的表情,却不由得为之而僵硬了起来。
“生体兵器”。那是自魔导兵器诞生以来,魔法界当中最大的一项禁忌。
……以活着的生命作为素材,用魔化水银在人的身体内部刻画炼金阵,将其心脏替换为蒸汽机关,直至最后将受术者完全转化为魔导兵器。正常来说,生体的魔力亲和性比大部分魔法金属都要强上不少,而以人类本身作为素材的话,还可以保留那超过了这个时代所有魔导兵器的强大智能与自律性。只不过,因为其手段极度残忍而不人道,这项技术在出现不久就遭到了贤人议会的全面禁止。而研究它们的魔法使,也都很快遭到了逮捕——其中有几个,甚至直到现在都还在贤人宫的地底下待着呢。
……怪不得,即便是过了二十六年,她也依然是一副十五六岁少女的容貌……
看着她的脸颊,青年不由得在心中这样想道。
“关于我「生前」的经历,我已经完全记不清楚了。而现在我所拥有的最早的记忆,大概是在二十八年以前的样子。”
“二十八年……是那件事之前的两年吗?”
“是的,就是这样。”
轻轻地笑了笑,少女的眼神当中,流露出了怀念的感情。
“……从长久的黑暗当中睁开眼睛,我首先看到的是一位很漂亮的女性。她微笑着,对我说了第一句话:「你醒了吗?」。”
“面对着那不曾见过的情景,我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她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些,所以也并没有再多说些什么。直到我终于冷静下来之后,她才将状况告诉了我。”
“她先是向我道了歉,在没有得到允许的情况下擅自将我改造成了魔导兵器,不过据说如果不那样做的话,我恐怕早就要死掉了吧。所以,我也没有挑三拣四的资格。”
“再然后,她又问我要不要暂时留在她的家里。只不过,等我注意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在她家变成专职女仆了。”
顷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神情中无意地透露出了一种淡淡的开心。斜斜地仰望着天花板,仿佛是在回忆着什么,她又接着开口了。
“在那段时间当中,我也慢慢地熟悉了她的家庭……说是家庭,其实也不过只有两个人而已。除了她之外,她那在宫廷当中做御医的丈夫也跟她住在一起。他们两个的感情,真的是非常非常地好哦,基本上每天晚上我睡觉之前,都还能够在他们两个房间的门口听到奇奇怪怪的声音呢。”
“……”
……真是好到不忍直视的感情啊……他不由得在心中暗自吐槽道。不过,想想也是,作为寿命远超人类的幻想种,为了能与深爱着的丈夫待在一起,居然不惜冒着生命的危险也要留在这个信仰衰败的工业文明世界……要是用稍微现代一点的话来说,那就是“如果这还不算爱”……这样的他们,能够有这样好的感情,自然也就不足为奇了。
“我在他们家里呆了两年有余,这几乎是我一生当中最快乐的时光。每天我需要做的,不过就是打扫打扫房子,洗洗衣服和碗筷,去后院照料一下植物,看着老爷与夫人成天打情骂俏……只不过,这样的日子,却在某个时刻被打断了……”
低垂着眼帘,少女的声音逐渐地沉重了起来。
“……1888年7月,老爷开始不断地出入伦敦市的白教堂区。按照您的说法,那应该是为了执行女王陛下的命令,而特意在动手之前展开的蹲点调查吧……起初的时候,夫人还并没有怎么在意,不过到了后来,随着他去的次数不断增多,就连她也不由得开始怀疑了起来。”
“那个时候,报纸上正好在疯传维克托王子与某个贫民相恋的绯闻。而白教堂区,却正好是伦敦市最著名的贫民聚集区……所以说,本来就因为这件事情变得有些敏感的夫人,思维也不由得被引导到了这一方面……”
“……老爷有可能是出轨了……这件事情,给了比谁都更加深爱着他的夫人以巨大的痛苦。不过,在我的劝说之下,她还是决定相信着自己的丈夫。然而,在那一天,一切的一切终于彻底地崩坏了……”
“那天晚上,老爷按照惯例,趁她沉睡之时前往白教堂区……然后,他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并不知道老爷已经被女王暗中处理掉的她,直至此刻,终于彻底地崩溃了。她认为老爷是与不知道哪里的妓女私奔了,所以就疯狂地在白教堂展开了调查。这并非没有成果,她很快便找到了他丈夫在白教堂区接触过的那些人——维克托王子事件的女主角,那位店员小姐的朋友,在王室阴谋论当中威胁王室的五位妓女。她们因为与那个店员有着朋友关系,所以老爷在收集情报的过程中,曾经有询问过她们。只不过,她们却并不知道,这居然会成为她们丧命的理由。”
“从8月7日起,精神已经有些不太正常的夫人,认定老爷是躲在她们其中一人的家里,于是便开始对她们展开了袭杀。在之后的两个月时间里,她又制造了数起杀人案件……这就是,震惊全国的「白教堂连续凶杀案」的真相。”
“……”
无言地听着少女的陈述,青年心中的惊讶已经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直至此刻,他总算明白了,为何她会在听到自己掌握的情报之时露出那副微妙的表情。
他们两个人所持有的答案,就仿佛是两片相邻的拼图。当只有孤零零的一片的时候,看上去是这个样子的,可是当两片拼凑起来之后,却又完全是另外一副景象……这实在是……
“那么,再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哦。”
顷缓缓地摇了摇头。
“因为这一件事,她很快就被王室的人给盯上了。虽然王室并不知道她就是「开膛手」,不过因为她有从丈夫那知道某些内幕的可能,王室手下的人还是很快地找上了她。无法匹敌王室的魔法使,她只能选择无奈地逃走。于是,失去了魔力供应的我,也就这样在这个房间当中沉睡了二十六年。然后,直到前不久……”
“……我被「那个孩子」唤醒了。”
按着自己的胸口,她轻轻地笑了出来。
“与他父亲一样的金色短发,与他母亲一样的赤红双瞳……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我就已经明白了,这便是那两个人爱情的结晶,是我应当尽力去报恩的对象的孩子。”
“从他的口中,我得知了夫人已经死去的消息。幻想种的妊娠期很长,在这样长的一段时间当中,她不仅要忍受着身体上的痛苦,还要躲避王室的追兵,精神跟体力早就已经到达了极限,在生下他的数年之后,就已经心力交瘁的死去了……在指示那孩子来到这里,并让他用幻想种与生俱来的魔力重新将我唤醒之后,夫人便离开了这个世界。”
“……”
“为了报答他们两位对我的恩德,我决心要倾尽全力地将他——也就是与您见面的那孩子抚养成人。只不过,还没过多久,已经完全变了样子的老爷,就找上了我们……”
“……我是魔导兵器,虽然自主思维比一般的魔导兵器要强上许多倍,不过终归还是要受到魔力提供者的限制。已经拥有了巨大量魔力的老爷,很轻易地便从小威廉的手上抢过了我的控制权。并且以自己儿子的生命作为威胁,逼迫着我做出那样的事情……”
“……「只要你乖乖按照我说的做,我就将自由还给这小子」那个时候的老爷是这样说的。所以,自从那一天晚上开始,我就会伪装成二十六年前的「开膛手杰克」,前往白教堂区进行凶杀。然后作为证据,在结束之后要将死者的子宫与任意脏器带回来给他……”
紧咬着嘴唇,少女犹豫了好长的时间。不过最后,她还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地,主动对上了他的眼睛。
“……尤达先生,请救救那孩子吧。”
“……”
“我知道,自己这样双手染满了罪孽的人,是绝对无法得到救赎的……所以直到现在,您还能这样对我,我就已经非常满足了。不过……”
“……与我们不同,在这个事件所牵扯到的人当中,唯有他是真正无辜的。这样的灾难并不应该由他来承担,他理应享有亲手触碰到希望的权利,所以说……”
“……拜托了,请救救那孩子吧。”
面对着他,顷深深地低下了脑袋。而看着这样的少女,青年也只是无言地皱着眉头,久久不肯应答。然而,正在这时……
……异变,突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