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个人离开之后,房间内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青年与少女,两个人就这样隔着长长的回廊相互对视着。也不知道是多久之后,顷总算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您还真的是……总会出现在一些超出我预料的地方呢……”
“……觉得很意外吗?”
“嗯,被吓了一跳呢。”
她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在白教堂区的凶杀也好,对公主殿下的刺杀也好,我所选择的,应该都是一些与这里毫不相干的地方才对……然而最后,却还是让您找到了这里……难不成是我一不小心露出了什么破绽吗?”
“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的。不过这却并不是全部。”
摊着并没有持剑的左手,青年这样说道。
“这是结合了你的说法,「福尔摩斯之父」搜集的资料,坊间流传的看似不可思议的传闻,还有当代英国国王的证明而拼凑出的答案。虽说还有很多疑惑没有解开,不过……我好歹也算是将目标锁定在了这里——二十六年前,维多利亚女王陛下御用医师的住所。”
“……”
挺意外似的眨了眨眼睛,少女轻轻地点着自己的脸颊,仿佛是在思考着什么一般。不过最后,似乎什么都没有想出来的她,也只得无奈地摇摇头。
“虽然不太明白您在说些什么……不过,总而言之,您能够找到了这里,全是因为那些东西吗?”
……不太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看着少女那幅不似作假的疑惑表情,他的心中也不由得为之而疑惑了起来。
……那么……稍微试探一下看看吗?
心里这样想着,尤达暂时把这个疑问压下,然后,这样回答了。
“不,这样说的话也并不准确。它们的确对我的推理有着不可磨灭的作用,不过却并不是我能够找到这里的先决因素。”
“……什么意思?”
“就是说,在我将这些东西串成一条连贯的线索之前,就已经有人将这里的地址告诉我了。”
“……诶!”
顷的表情,顿时便僵硬了。
“怎,怎么会……按理来说,知道这个地址的不过也就三个人而已……啊!难不成……”
“告诉我这些事情的人,是个金色短发,具备着幻想种特征的男孩。怎么样,你认识他吗?”
“……!”
突然之间获知了如此冲击性的事实,动摇的情感完全地写在了少女的脸上。察觉到了她的反应,尤达进一步地开口道。
“「请救救姐姐吧」……他是这样对我说的。再结合你之前的所说的,我也不得不来问一句……”
“……二十六年前的白教堂连续凶杀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在他说完之后,整条走廊上便再次陷入到了一片沉默之中。默默地看着面前的这位青年,看着他那清澈而坚定的眼神,少女不由得再一次地,发出了长长的叹息。
“小威廉他……居然偷偷地做了这种事情呢……”
……我这个姐姐,居然一点都不知道……她自嘲一般地笑着。对此,尤达也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互相关心却又互相为之而痛苦……这就是你那天所说的「无限的悲伤循环」?”
“……我好像有点后悔跟你说了那么多呢,尤达先生。”
顷略显空洞地笑着,仿佛在下一瞬间,她就会整个人消失一般。从她的话语当中意识到了些什么,尤达稍稍犹豫了一会,不过最后还是绕开了这个话题。
“这个先放在一边。现在,我更在意的是,二十六年前的那起案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也罢,我早就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了……那么,我就退而求其次地问了。”
“你真的是「开膛手杰克」吗?另一位「开膛手杰克」又是怎么一回事?你和他之间的关系,又到底是什么?”
“……”
顷低着头,再度地沉默了下去。不过,正当他以为少女并不会回答的时候……
“……那个人是老爷。”
“……老爷?也就是这个家的主人,你的雇主吗?”
“嗯,没有错。二十六年前是这样,二十六年后的现在,也同样是如此。”
……只不过,也不知道这二十六年里发生了些什么,他的变化之大让我都认不出来是他了呢……这样说着,她抬起头,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他背后的楼梯,似乎是在回忆着过去的事情。至于尤达,他则是咀嚼着少女的话语,陷入了思考之中。
……不是那位御医的女儿吗……也对,“姐姐”只不过是一个宽泛的称谓,并不能说仅仅代表了亲缘关系,自己也是被那个男孩给误导了……不过,既然如此,明明已经过了二十六年,她为何又会看起来跟十五六岁似的……她果然也是幻想种吗?
心里面,不由得冒出了这样的猜测。他摇了摇头,努力将自己带回了现实之中。
“……那好吧,我大概已经了解了。所以说现在,可以放我上去了吗?你的事情我可以暂时装作没有看见,不过另外一位开膛手我却绝对无法原谅……将他逮捕归案,这才是我现在的最优先事项。”
“嗯……不行呢。”
并没有怎么犹豫地,少女便做出了这样的回答。
“我是无法违抗他的命令的,所以说,就算只是什么都不做,就这样看着您上去,我都没有办法做到。”
“没有办法……”
他不由得用力地揉了揉太阳穴。
“……那可真是困扰呢。「抓住开膛手杰克,然后给予她应有的制裁」,那位公主殿下都已经下过这样的命令了。我也实在是不得不照做啊……”
“……”
“连一向善良的她,都做出了这种决定,你们那个时候还真是有点过分了呢……嗯?”
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的感觉,青年停下了自己的话语。眼前的这位少女,不知为何低下了脑袋,伴随着她这样的行为,嗒,嗒……某种晶莹的东西,正不断地滴落在地板上。
这,这是……
在这里看到他的那一瞬间,顷的心里便已经不受控制的泛起了波澜。
是的,波澜。自己的胸腔当中,那已经立誓要舍弃的东西,已经立誓要舍弃的感情,居然在见到了他的一瞬间,又莫名地产生了刺痛的感觉。那是什么?那又到底是为什么?她本人也都并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的心中的希望,又再一次地开始燃烧。
如果,如果是他的话……
在她的心中,矛盾的想法正不断地相撞着。一方面,是不想背叛二十六年前雇主的恩德,另一方面,却又不由得期待着他能够打败“那个人”,为男孩与自己带来救赎。
两种矛盾的想法,长久地盘据在了她的心里,不过那新兴起的希望,最终还是占据了上风。所以到了最后,她才会将本不应该说出来的情报告诉他,只是……
「……那位公主殿下都已经下过这样的命令了。我也实在是不得不照做啊……」
「……」
「连一向善良的她,都做出了这种决定,你们那个时候还真是有点过分了呢……嗯?」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异样,青年不由得发出了关切的声音。只不过,对于毕竟的少女而言,这些都已经是完全听不见的了。
公主殿下……又是公主殿下……
……什,什么嘛!居然又是为了那个人……
……亏我之前,还那样期待着……
还那样期待着——
——期待着你,会过来救我的……
眼眶当中莫名地燥热着,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脸颊滑下。此刻,受到那莫名的情感的驱动,她真的想要放声大哭一场。
“喂,喂……你没事吧!”
青年不由得大步地走了过来,看着她的眼神中满是担心的神色。只不过,被泪水濡湿了双眼的她,却是……
“……不要过来!”
“……!”
惯用的匕首已经被掌握到了手中,顷对着前方,挥洒出了无数的钢铁之花。
——唰唰唰唰唰唰唰唰!!
直至此刻,被埋藏于她心中的情感,终于控制不住地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