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托王子正站在泰晤士河的上空,面无表情地俯瞰着大地上的情景。
他微眯着双眼,视线扫过房屋间的街道。铛啷!大地便层层破碎,化作无底的深坑。
仿佛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似的,他接着抬起头,望向了西敏宫议会大楼下的泰晤士河。轰隆!整条河面上就像是被铺满了希腊火一般,猛烈地燃烧了起来。
……可正当他沉醉于这份力量,打算对沿岸的那座著名建筑——国家级圣公会教堂西敏寺做些什么的时候。数个不算大的声音,却强行破坏了他的好心情。
“快!快阻止他!”
在一处尚且完好的大地之上,几个白色的身影正快速地奔跑着,他们略显焦急地看着空中,手中的魔导兵器泛着各色的魔力光——是圣乔治骑士,跟那个总是妨碍自己的走狗属于同一阵营的人。心中闪过这样的想法,开膛手看向那群人的眼光也越发地不善了起来……
——唰!
“呜啊啊啊啊啊啊!!”
“这,这是什么情况啊!”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心绪,黑山羊的双眼大大地放着光。然后,在下一瞬间,他们便不受控制地向着天上坠落而去。
是的,向着空中坠落。在他们所在的那片区域,牛顿所发现的万有引力,已经被来自地狱的大魔神所“欺骗”,偏向了一个非常诡异的角度。面对着这样的情景,开膛手的心情也是在瞬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开怀地大笑了出来。
啊……啊……!
……这份强大,这份力量,还真是,真是令人无比愉悦啊!!
嘴角,狰狞地翘起。他迅速地在空中旋转了一圈,将这日不落帝国都城的景象尽收眼底,最后,定格在了不远处的一座平顶,洋溢着新古典主义风格的建筑之上。
——那,正是白金汉宫!
“墨菲斯托菲里斯,「恨恶光者」,谎言与欺诈的魔神啊!我,「浮士德」,在此祈求……”
“……彻底地,毁灭!”
“……如你所愿。”
这是这只傲慢的黑山羊,自出现以来,第一次对他人的话语做出回应。听到了它的这句话,昔日的王子满足地笑了,两粒滚烫的泪水,从他那近乎干涸的眼角处,缓缓地滑下。
……二十六年……已经是第二十六年了啊……
亲爱的安妮,你看到了吗?我终于……终于走到这一步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复仇的王子哭着,笑着!地狱的魔神跳着,叫着!在他们兴奋的眼神当中,一道巨大的黑色光柱划破了空间,以常人根本无法想象的速度,射向了这历代国王的住所。然而……
“……怎么可能……”
“……让你得逞啊!”
两道身影,突然从远方飞快地接近了过来,在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猛地扎进了那漆黑的闪光之中。在那气势恢宏的光柱面前,他们的身影显得是如此渺小,然而……
——唰唰唰唰唰唰唰唰!!
密密麻麻的白色细线,在瞬间便爬满了整条光柱。在开膛手惊讶的视线当中,漆黑色的闪光大幅地膨胀了起来,随后……
轰——!!
……就这样,化为了无尽的飞灰。
“……”
紧握着拳头,他的视线穿过烟幕,愤恨地投到了那阻碍自己的两人——金发少女与银甲骑士的身上。
“……你们!!”
察觉到了他的注视,依文洁琳和约翰不约而同地抬起头,与天上的一人一兽相互对峙着。然后……
……莫名其妙地,笑了出来。
看着他们的那个笑容,维克托王子不知为何感到脊背一寒,心中刚升起的怒火,也随之冷却了下来。他紧皱着眉头,试图找出那令自己不安的东西的正体。不过很快,在他找到之前,一个声音便从背后的方向传了过来。
“——愿天上归荣耀于神,地上归平安于主所喜悦的人!”
“……!”
如同教会圣歌般高昂的咏唱,锐利地穿透了开膛手的鼓膜。维克托王子迅速地回过头,迎接他的却是圣乔治骑士那微笑的神情,以及嘲讽一般继续响起的咒文……
“我们赞美主,称颂主,敬拜主,荣耀主,为主之大荣耀,感谢主上帝,天上之王,全能的上帝圣父!”
面对着他这若无其事的表现,咔哒!开膛手感觉自己的大脑当中,仿佛有某根弦在一瞬间断裂了。
……竟敢当着我的面唱格里高利圣咏!
……竟敢当着我的主人,墨菲斯托菲里斯的面唱《荣归主颂》!
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充斥着他的内心,连带着他头顶上的黑山羊都开始对着青年怒目而视……不,准确来说,他应该是在黑山羊的影响之下,才会产生这样的情绪吧。自他为了复仇,穿上这禁忌的魔导兵器“浮士德”之时起,王子的思维就无可抗拒地受到了墨菲斯托的侵蚀,而在长时间潜移默化的引导之下,他本身的人格已经在相当大一部分程度上被大魔神所同化……若非他心中还有着复仇的执念在支撑,此刻他们所要面对的,恐怕就不是阿尔伯特王子,而是真正的墨菲斯托菲里斯了。
在大魔神及其狂信徒面前,若无其事地咏唱着《荣归主颂》。那个嘲讽的效果,说真的,连做出了这一行为的青年,都是绝对没有办法想象的……
“你……你……”
在尤达惊讶的注视之下,被气得浑身发抖的开膛手,居然非常干脆地抛弃了他原本的目标,迅速地扑向了他所在的地方。
铛啷!铛啷!
他身旁的空间,宛如镜子一般地破碎,只剩下那无比空虚的混沌,还长久地停滞在原地……不过面对着这样的异象,青年在刚开始时短暂的惊讶后,就再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动摇。他的眼神凝重,十字巨剑被缓缓地举起,不过即便如此,他也依然是我行我素地,继续着自己的咏唱。
“主独生的圣子耶稣基督;主上帝,上帝的羔羊,圣父之圣子,除去世人罪的主,应允我们的祈祷!坐于上帝圣父右的圣子,怜悯我们!”
嘴上一面咏唱着,尤达轻盈地向后方跳跃着。而在下一瞬间,伴随着一阵极度怪异的声响,之前他所站着的地面便化作一摊软泥沉入了地底。
……那大概是欺骗了软与硬的法则吧?青年在心中这样想道。他转身跑进旁边的小巷当中,令对方难以捕捉到自己的身形,然后紧接着,数个声音便传入了他的耳中。
“……因为荣耀、国度、权柄,全都是您的,直到永永远远!”
“……那女人穿着紫色与朱红色的衣服,用金子、宝石、珍珠为妆饰;手拿金杯,杯中盛满了可憎之物,就是她淫乱的污秽!”
轰!!轰——!!!
“咕……啊啊啊啊啊啊!!!”
哼哼……我们这边可不止一个人啊……
听着这无情的爆炸声以及惨痛的大叫声,他心中这样想着,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个大大地微笑。从小巷中又极速地向着大街的方向奔跑,他一面跑,一面往已经构造好了大半的术式中填充着魔力——
“惟基督独一为圣!基督独一为主!惟基督与圣灵,同在圣父荣耀中,同为至上——”
“——阿们(Amen)!”
轰——!
一瞬间,天地都仿佛为之静止。在最后一节咏唱完成的那一刹那,神圣的异象便降临在了这个世界上。伯利恒之星,天使长加百列,圣母玛利亚,大圣若瑟,麦琪三贤人交替出现,组成了一篇充满圣洁气息的宗教画。直到最后,画卷终于定格在了某个人身上……
那是一个赤身裸体,头顶圣光,面色红润的婴儿。他大张着自己那对漆黑的眸子,直直地看着天空中的那只黑山羊,双瞳当中,透露出无穷无尽的智慧之光——
——神之子,耶稣基督!
“……!”
面对着这样一位大能的圣贤,即便是那敢于与上帝打赌的大魔神,也都不由得感到了一种极强的危机感。周围的空间剧烈地扭曲着,组成了一层层无比坚固的防御,可即便如此,它看着那个婴儿的眼神当中,还充斥着浓浓的忌惮……
……天启流信仰魔法——
“——「圣诞日(Christmas)」!”
伴随着他的这一句话,空中的圣婴立刻便朝着黑山羊的方向行动了。紧接着——
——轰隆!!!!!!
……天地之间的一切,都被湮没在了强烈的白光之中……
……都结束了。
在强光消失的那一瞬间,维克托王子不由得这样想道。
他感应了一下此刻自己的状态。身体上,稍微受了点小伤,双眼因为那阵强光而短暂地失明了,不过相信马上就可以好过来;魔导兵器……看上去虽破破烂烂的,但实际上还算完好;魔力已经出现了见底的迹象,不过也仅此而已;而最关键的,那提供力量给自己的黑山羊,虽然比最开始要狼狈了不少,不过却还是坚挺地站在那里。
——赢了!他不由得在心中高呼。在刚才的那一波攻势当中,自己的敌人都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根据刚刚那个术式的强度,他就算没有消耗掉全部的魔力,此刻的状态估计也比自己还要差上几分。而自己,虽然狼狈是狼狈,但在大魔神墨菲斯托的支持之下,用不了多久,又可以重新恢复过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突兀而嘲讽地笑着,就仿佛是在庆祝着自己的最终胜利一般。只不过……
……事情,真的是那么简单吗?
唰——!
突然间,一个银色的身影,在他最为松懈的时刻,迅速突进到了他的身边——是顷,在刚刚的战斗中一直都没有出场的她,总算是等到了该自己进攻的时刻。
……她到底是想要干些什么?开膛手不由得这样想道。只不过,现在的情势,却是根本就不允许他考虑清楚这个问题。
咚!
“呜……”
……在他的身体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之前,顷便已经猛然撞入了他的怀中。银白的匕首高举着,就仿佛是在预示些什么一般,紧接着……
铛——!!
……伴随着一个清脆的声响,某样东西,就这样破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