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从他的话中瞬间明白了些什么,男人不敢置信地睁大了双眼。不过对方却并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轻轻地招了招手,他大声地呼唤着。
“容克(Junker)!”
咚——!
从对方的身边,一个披着有些残破的帆布斗篷,身高足有两米的钢铁巨人,重重地向前迈出了一大步。伸出手,紧紧地扼住他的咽喉,巨人轻而易举地就将这已经断去了一臂的男人高高地举到了空中。
“嘛,该怎么说呢……你的确是个聪明人。”
轻轻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有着深棕色双眼以及铁灰色短发的德意志人,这样开口道。
“只可惜,正是因为这一点,你反而被自己的聪明与野心所蒙蔽,甘愿步入这条通往深渊的道路,连我故意暴露出的破绽,都一点没有注意到……”
“……就比如,一位德意志帝国的特工,有可能会这么轻易地让你找到自己的证件吗?当他这样做的时候,只有两种可能——他并不是特工,或者他在刻意引你上当。”
……并且,皇帝陛下又怎么可能会去管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呢?笑着摊了摊手,他接着说道。
“再比如,本该求稳妥的警卫,在那种时候,为什么会冒着银行被炸掉的风险,去试着拉响警铃呢?”
……这是其二。这样总结着,他脸上的笑容瞬间便变得险恶了起来。
“最后……你……不,你们,甚至根本就没有想过,本该在引爆的瞬间一同爆炸的炸药,为什么会分成一波波地爆炸呢?”
“……”
“嘛,这点就由我来告诉你吧。现在正藏在你身上某处的黑索今,可并是一种「平常」的炸药。研究证明,在注入微量魔力的情况下,黑索今的化学性质会变得极度稳定——或者说难以爆炸,并且其本身所具有的毒性也会被大幅削弱;可一旦注入大量的魔力,它就会「变本加厉」,变得更加活跃与易爆,并且毒性也会被放大到一个异乎寻常的地步……怎么样,是不是明白了些什么?”
“……”
看着他那副痛苦的模样,德国人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没错,你们所有人的命运,其实一直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啊!……哦,对了,也请不要误会,我在那时延缓黑索今的爆炸可不是真想让你们逃跑,只是……”
“……看着你们努力地上下挣扎的样子,实在是太令人愉悦了啊。”
眯着双眼,他就仿佛是见到了某样极度美好的东西般,一脸陶醉地笑了……当然,这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他便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地开口了。
“那么,这位先生,在你生命的最后,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你……”
轻轻地拍了拍手,他右手轻轻地向上一抬,而伴随着他这样的动作,一个装着什么东西的白色小纸袋就从男人的上衣口袋当中升到了半空。仔细确认过一番之后,德国人又迅速地令那东西回到了男人的口袋当中,脸上泛起了暴戾的阴云。
“……我还没有测试过,在注入大量魔力的情况下,这样一袋黑索今需要承受多大的冲击力才会爆炸呢……这位乐于助人的绅士先生,可以帮我这个忙吗?”
“……!!!”
听到了这句话的瞬间,男人就仿佛全身都被通了电一般,立刻便手脚并用地在半空中挣扎了起来。他的嘴巴大张着,喉咙中发出沙哑的嘶吼,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的样子,可是由于那只扼在他脖子上的铁手,无论他怎么挣扎,最终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面对着这样的他,德国人满意地笑了起来。
“啊——就这样想帮我吗?您真是一位乐于助人的绅士啊,先生!那么,容克……”
脑袋四处转动着,他在周围随意选择了一栋建筑,伸出右手对着那里指了指。
“……首先,就用五千克的力好了。”
“……!!!!!”
在男人无比惊惧的眼神当中,钢铁巨人眼中的红光闪了闪。它大步走向了自己主人所指的方位,稳稳地站立在那栋建筑的面前,将男人的胸口处——准确来说是胸前口袋里的炸药,对准了前方的墙壁。随后……
咚!
……机械地将男人往墙壁上撞去,然后又机械地将他拉了回来。这台强大的机械完美地遵循了自己主人的指令——不多不少,仅仅只使用了五千克的力量。这种力量要是作用于人体,恐怕只是略微痛一下的程度,可是此刻,遭受了如此力量攻击的男人,脸色却比被一只大象撞了都要难看。德国人对此似乎非常受用,他一只手托着下巴,简短地喊道。
“……十千克。”
咚!
伴随着这第二次撞击,男人的表情也完全变了一个样子:脸色铁青,嘴唇发紫,双眼大睁着,几乎要把两颗眼珠子都瞪出来。额头上,一粒粒的汗珠正不断地从皮肤下方沁出,不知道的人如果光看这些汗水的话,估计会以为他是刚跑完一场马拉松吧……当然,事实可远没有这样健康加和谐。
“咦?还没炸吗?”
眨了眨眼睛,德国人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紧接着……
“……十五千克。”
咚!
“……二十千克。”
咚!
两下连续的撞击,总算是彻底地将这个男人给搞得神智不清了……他感觉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希望被别人杀掉——哪怕是那个斩断了他一只手臂的怪物,只要能够给自己一个痛快的,他都会举双手双脚欢迎……天遂人愿,在这个时候,转机却正好出现了。
哒哒哒哒哒哒……
隐隐约约之间,他听到数个杂乱的脚步声,似乎正从这条小巷旁的大街上,飞快地向着自己这边赶来——他记得很清楚,那是苏格兰场警探们的鞋子踏地的声音,过去曾对这种声音唯恐避之而不及的他,此刻却是打从心底里产生出了一种喜悦的情感。
快点!快点!!对方是德意志帝国的特工,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在英国的境内面对英国国家机构的成员之时,第一反应肯定是逃跑以隐藏自己……那样的话,我……
沉浸于这异样的狂喜之中,男人不由得扭曲地笑了出来……可正在这时,耳边的一句话,却再度让他的心情由天堂跌入地狱——
“——五百千克。”
轰——!!!!!!!!!!!!!!
……第二天,自“开膛手杰克”事件后,《泰晤士报》上又出现了一个令所有英国人都为之震惊的头条。
“恐怖分子袭击伦敦,伤亡人数超过两百。”
“呵呵……”
沐浴着前方爆炸处传来的阵阵热浪,德国人微笑着,从衣服内侧的口袋中掏出了铁质的烟盒与打火机。
“……啊,破坏的感觉还是一如既往地美妙呢……尤其是在这群傲慢的英国佬的国土上。”
轻车熟路地打开烟盒,将一根香烟叼在嘴里,紧接着,他又用大拇指撬开打火机的盖子,一手遮挡着面前袭来的热浪,一手按上了打火机的钢轮。不过,就在这个时候……
呜——呜——
一阵奇奇怪怪的声音,突然从他身上的某处响起。皱了皱眉头,他自顾自地用大拇指一搓钢轮,唰——一寸来高的火苗,立刻便从打火机上窜了出来。
“……”
缓缓地将火机凑近,对着香烟的顶部灼烧了一会儿,很快,一缕灰烟便在他的面前冉冉升起。单手扣上打火机的盖子,在空中轻轻地甩了甩,男人将它与烟盒一同放回了衣服内侧的口袋当中。直至这时,他才悠闲地从衣服外兜里掏出了那阵奇怪声音的源泉——一个怀表。
“喂喂?是你吗老爷子?”
一只手将怀表贴在耳侧,另一只手则夹起香烟,将它从自己的嘴里取出来,男人开口询问道。
沙——怀表中传来一小阵嘶鸣,令他禁不住皱紧了眉头。不过这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一个有些模糊的声音,便这样回复了他。
“……你太鲁莽了,克劳塞维茨。”
“鲁莽?不不不,我的行动将造成的后果,与计划所要求目标可是完全一致的啊,又何来鲁莽一说?”
一边喷吐着白雾,他挑起眉毛,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似乎已经完全意料到了他的想法,与他通话的人不由得长叹了一声,随即,认真地开始解释着。
“……某种意义上,的确,你的行动是可以起到一定的作用。不过,终归也就是「一定的作用」而已,还远远达不到我们的要求。并且,嗅到了什么味道的英国政府,大可以就此向皇帝陛下要求一个解释。皇帝虽然在尽力推行他的那套「世界政策」,不过他也并不希望与英国闹得太僵,只要有能不与日不落帝国正面杠上的选项,他便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选择它……所以,你的这次擅自行动,顶多就是为双方都添上一点乱的程度而已。”
“……”
“克劳塞维茨,我们的目标可不是这种肤浅的东西。比起制造出一大堆无关痛痒的小事件,我认为我们更应该趁其不备,瞄准要害,一击必杀,而我们的计划,也正是为此而存在的——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
听着对方的分析,德国人不由得低下头。微微地沉默了一会儿,他最终也只是一脸暴戾地啐了一口。
“……好吧,你说的是,暂且就先便宜这些家伙了。”
“这样便好。”
稍微停顿了一会儿,那个声音又接着说道。
“……在经过这起事件之后,贤人议会恐怕就会开始关注你了……众位贤者们虽然不会直接插手,不过伦敦可是圣乔治骑士团的大本营,有几位实力非常出众的圣乔治骑士长时驻扎着……你一个人真的没有问题吗?”
对方的心境似乎有些踌躇,连带着他的声音都犹豫了起来。不过对此,男人却是一脸无所谓地笑了起来。
“当然,你知道的……”
脸上掠过一丝暴虐的神色,他这样开口道。
“……我可是条顿的后裔,柯尼斯堡的贵族骑士,东普鲁士的雄鹰。为了帝国的荣耀,我绝对不会畏惧任何人!”
“……”
“就是这样,先撤了,等会再跟你说。”
随意地合上手中的怀表,他猛地吸了一口香烟,然后,就这样将那还剩下长长一截的香烟丢到了一边。
“走吧,容克。”
大声地呼喊着,他转过身,带着那两米有余的钢铁巨人,背向爆炸的方向离开了现场。狂躁的风带着阵阵热浪席卷而来,将巨人身上的斗篷高高扬起,露出了那印在钢铁身躯胸前,由黑白二色构成的著名纹章——
——铁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