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认识的天花板。”
一睁开眼睛,尤达就鬼使神差地来了这样一句。
“……才怪,跟昨天相比其实一点差别都没有。”
直起上半身,他开始在床上静坐着。据他那便宜老师的说法,比起直接站起来,一段时间的静坐可以让清晨的血液得到更充分的循环,使人不至于出现头晕目眩之类的症状,并且长期坚持下来还有助于身体健康……虽说不知道这个说法到底是不是正确的,不过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却还是令他在下意识之间做出了这样的行为。
一分钟,两分钟……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在感觉到思维基本清晰之后,他这才转过身,将双脚放在地面上。然后……
“……早上好,主人。”
……一位少女,在瞬间便映入了他的眼帘。她穿着一套以黑色为主,在适当的地方点缀上白色,相当具有这个时代风格的女仆装;一头明亮的银发束成两条马尾,齐着肩垂在脑侧,再加上那精致的面孔与灵动的赤红双瞳,更是为她增添上了几分年轻靓丽的感觉。只不过……
“……啊,早上好,顷。”
对着她轻轻地点了点头,青年这样回答道。这期间,尤达不由得数次将视线在她的面庞与胸前徘徊着,直到说完了之后,他才终于忍不住犹豫着开口询问。
“那个,你现在是在……”
“确认香皂的味道哦。”
放下手,将脸颊从他为今天早上准备的换洗衣物中撤出来,少女。顷这样回答道。
“最近,杂货店里出现了新品牌的香皂。为了比较老牌子与它的差别,确认味道可是非常有必要的哦。”
面带着微笑,顷似乎很认真地讲解道。听着她那好像非常有道理的言论,青年不由得疑惑地抓了抓脑袋,不过最后,他还是姑且选择去相信这一番说辞。
“是,是这样吗……那么,比较的结果是?”
“嗯……是什么呢……”
并没有正面回答,少女轻轻地点着自己的脸颊。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她的表情似乎有一点尴尬的样子……
“……已经差不多是早饭的时间了呢。那么,主人。”
“啊……我知道了。”
点了点头,尤达伸出一只手,正准备将她手中的换洗衣物拿过来。然而……
“不~行。”
……伸出去的手,却在半空中被顷拦了下来。
“换衣服什么的,可是女仆的职责。”
“职责什么的……喂!”
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少女就已经轻快地来到了他的身边。她先是将换洗的衣物放在床上,令双手空闲出来,然后紧接着……就这样开始解起了他睡衣的扣子。
“……之前应该说过了吧,换衣服之类的事情,我一个人也是可以做好的……”
“嗯~哼?您到底在说些什么呢?”
“……”
……好吧,看来她现在正处在兴头上,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女仆魂正在燃烧”……这种状态下的她,可是根本无法阻挡的。没有办法,青年只得长叹了一口气,默默地忍受着这一切。
十根洁白而纤细的手指,在他的胸前不断地摆弄着,偶尔,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地,十指中的某一根便会轻轻地接触到他裸露在外的皮肤。青年的侧后方,温暖而潮湿的气体有规律地轻打着他的耳背,让他感到心里痒痒的。再加上身后,那紧贴着自己背部的……
……不行不行,可不能再想下去了。
用力地摇了摇头,眼见着自己的上衣就这样被人剥掉,他不由得有些无奈地苦笑着。在这一瞬间,他仿佛突然理解了那些贵族出身的大少爷的感受……
……如果每天都能享受到这种服务的话,总有一天,自己恐怕也是会自甘堕落的吧?
数分钟之后,一楼的餐厅中。
哒,哒,哒……
在众人期待的眼神当中,青年与女仆同时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尤达表情微妙地看着胸前,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在这样的他身后,顷却是满脸地笑容……就好像是赚到了什么一样。
“啊……哥哥大人,早上好。”
第一个起来问好的,是坐在正对着楼梯方向的银发少女。她微笑着对青年挥了挥手,不过在下一刻,似乎是觉得这样有点不妥,她又紧接着补上了一句。
“顷也是,早上好哦。”
“……啊,早啊,弗萝伦丝。”
“早上好,南丁格尔小姐。”
互相道着早安,两个人就这样来到了餐桌之前。尤达面色如常地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而顷则是有些犹豫地站在了他的身后,看着这样的情景,他不由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顷,快点坐下吧。在这个餐桌上,你不用在意那么多的。”
“但,但是……”
“听我的,快点。”
略显强硬地将少女拖到了位置上,然后也不管她那不知所措的神情,青年又将视线转投到了餐桌的另一端……在那里,一个小小的金色身影,正无精打采地垂着脑袋。
“依文洁琳……”
“……”
没有理会青年的呼唤,她的脑袋正不断地向下沉着。
“……依文洁琳?”
“……”
就在脸即将贴在面前盘子上的前一刻,她又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一般,猛地将脑袋抬起……可是对他的话语却依然没有理会。
“……依文洁琳!”
“……”
好景不长,没过多久之后,她的脑袋又开始下沉……下沉……然后猛地弹起——再下沉……弹起——下沉……如此循环往复着。
放弃般地叹了口气,尤达重新看向了她身旁的银发少女。面对着这样的一幕,弗萝伦丝不免有些尴尬,不过在他那询问的目光之前,少女也只得苦笑地回答道。
“……那个……依文洁琳她昨天晚上看书不小心看过头了,睡觉时间稍微推后了一点,所以现在才……”
“……我才没有困呢!”
还未说完,那个娇小的金发少女便大声地喊了出来,那个神态,就仿佛是一只突然被人抓住了尾巴的小猫一般。
“只,只不过是十一点还没有上床睡觉而已,根本就不能对我造成任何影响,不要把我当成是小孩子!”
这样说着,她愤愤地转过头,将自己面前的刀叉拿在手中,就仿佛是下定决心要与某样东西抗争一般。只不过,才过去了不到半分钟时间,她的脑袋又开始不断地下沉……下沉……
……这……果然是小孩子啊……
无可奈何地看着这一幕,尤达与弗萝伦丝对视了一眼,都禁不住笑了出来。
“那么现在……”
“……就差一个人了呢。”
无比默契地对上了话题,两个人将视线转投向旁边的走廊。在那里,一个紫色的小小身影正缓缓地走了过来。
“……小威廉!”
“呜嗯……早上好,姐姐……”
揉着眼睛,男孩摇摇晃晃地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看起来,他似乎正在努力地与自己的低血压——俗称起床气抗争着。
“……尤达哥哥……弗萝伦丝姐姐……早上……呼啊……”
话还没有说完,他就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这让几个人又再次露出了笑容。
“嗯,小威廉,早上好。”
“……比昨天要晚了一点啊……记住了,威廉,以后,在这种场合之下,你可千万不能让各位淑女们来等着你哦。”
“呜,知道了……呼啊……”
轻轻地摸了摸男孩的脑袋,青年环视着这坐了五个人,比之前要热闹上不少的餐桌,心里面不由得有些感慨。
……曾几何时,自己还要与家里的两位少女相依为命着,时不时还要担心一下贷款与温饱的问题。可是现在,仅仅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这个家里居然又增加了两位成员,气氛也比过去要活跃上不少。相较于过去的境况,现在还真是……
“……人已经到齐了,来吧。”
他面带着微笑,用力地拍了拍手,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面对着他这意义不明的行为,新加入的顷和威廉都有些摸不着脑袋,不过早就已经摸清楚了他的行动模式的弗萝伦丝,却在瞬间反应了过来。
“……餐前祷告……吗?”
“嗯,没错。”
尤达轻轻地点了点头,双手微微展开,同时伸向了两边。此时,刚刚还一脸困倦的依文洁琳已经逐渐清醒了过来,撑着一边脸颊,看着青年这个熟悉的姿势,她不由得轻轻地吐槽了一句。
“虽说经上并没有规定祷告的动作……不过到头来,你就这么喜欢这个姿势吗?”
“啊,这我承认。”
他笑了笑,欣然地认同了这一点,这倒是让少女有些吃惊。不过马上,他就对此做出了解释。
“……这样做的话,总是能给我一种「家庭」的感觉呢。”
“……”
……场上,瞬间便陷入了沉默,无论是这个家的旧成员还是新成员,此时都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看着这样的情景,尤达不由得有些尴尬,他面色僵硬地环视着四周,疑惑地开口道。
“那个……我说错了什……”
哒!
还没等他说完,娇小的金发少女便从自己的位置上跳了下来。啪嗒啪嗒地跑到了青年的身边,然后,主动握住了他的手。
“……呃……依文洁琳……”
“怎么了?你有什么不满吗?”
将脑袋转向一旁,使他看不清自己脸上的表情,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接着补充。
“……你说的没有错,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我才会去感谢耶和华那个不中用的臭老头……”
咔——
椅子在地面上摩擦着,拖出一长串刺耳的响声,在她说完的下一刻,弗萝伦丝也离开了自己的座位。牵起他空着的另一只手,银发少女温柔地笑着,柔和的冰蓝色双瞳紧紧地凝视着他的面庞。
“……并不仅仅只有这个时候……我们一直都会是哥哥大人的亲人,过去也好,现在也好,将来也好。”
“就是这样哦,主人。从今往后,我也会以真正的「亲人」为目标,努力地暖床的。”
嘴上说着不正经的荤段子,顷的眼神当中却并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她看了看尤达那已经被占满了的双手,有些遗憾地握住了弗萝伦丝的手,加入了队形当中。
“那个,我,我也……”
威廉也同样站了起来,挥舞着双手想要引起注意。只不过,由于身高的限制,在尤达那个角度上看来,只有一个脑袋和两只手露出了桌面,显得格外怪异……
啊……啊……
看着眼前的这幅情景,尤达的嘴角不由得微微地颤了颤。
……有了眼前的这些亲人们,自己还能再奢求些什么呢?
视线依次扫过他们的脸庞,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不过到了最后,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所有人的双手都互相牵连着,在桌子旁围成了一个圆形,然后紧接着,他们不约而同地,吟诵起了那著名的主祷文:
“天上的父啊,愿人们都尊您的名为圣。
愿您的国降临。
愿您的旨意行于地上,如同行在天上。
日用的饭食,您赐予我们。
赦我们的罪,如我们赦他人的罪。
使我们免遭试探,救我们脱离恶人之手。
因为荣耀、国度、权柄,都是您的,直到永永远远——
——阿们(Am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