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泰晤士河岸边。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在周边游人们惊讶的视线当中,某个白色的人影“哗啦!”一声从河里冒出。紧接着,又用一只手扒住道路的边缘,有些艰难地翻上了岸来。
“咳……咳咳……”
顾不得清理头发、衣服、还有脸上的污水,尤达忍不住剧烈地咳嗽了起来。那位东普鲁士的雄鹰说得不错,经过工业革命后几十上百年的积累,这条全英国最为著名的河流早已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垃圾河”,其气味之大,甚至能令坐落于泰晤士河旁边的西敏宫国会大楼在召开议会之时都不得不把全部窗户都关得严严实实的。相信我,任何人都不会想在这样的一条河流当中游泳——关于这一点,看看青年那苍白的脸色,便可见一斑了。
“咳咳……咳咳!”
咳了好一会儿,直到自己的口腔几乎要干得冒出烟来,尤达才总算是勉强压制住了那股强烈的不适感。拄着巨剑,狼狈地站起身,拿着那印有红十字纹样的披风用力一拧,看着地上那一大摊气味古怪的污水,他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
“……还能穿么,这件衣服……”
撑着河岸边的护栏,他的心里不由得想起了自己落水之前的一切:奉瓦特之命潜入游艇调查,发现证据,与两位老对手的交战,以及最后,那个他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的身影……一想到这里,苦涩的情绪立刻便占据了他的内心。
“佐久夜……”
喃喃地念着那位少女的名字,也不顾周围路人们那怪异的眼神,青年摇摇晃晃地踏上了归家的路途。
……
哗啦——
在自家的浴室之中,尤达感受了一下那来自泰晤士河河水的怪异气味,有些无奈地打开了花洒。
当然了,让他感到无奈的可并不是此时自己身上的味道——事实上,在小时候曾经当过擦烟囱工的他,早就已经习惯了大部分的异味了。比起这个,他更心疼的是自己的魔导兵器。虽说魔导金属的稳固性相当有保证,不过在这工业废水之河中浸泡了这么久,也难保不会造成什么不利影响,再加上之前那高强度的连续使用……好吧,看来之后是不得不好好保养维护一番了。
……想起瓦特那奸商一般的笑容,他就感觉自己钱包里的英镑正在离自己远去……
伸手试了试花洒喷出的水流的温度——不热也不凉,就这个季节来说可谓正好。想起烧好这些水之后顷那混杂着担心与不满的神情,他不由得笑了出来。
事实上,看到他回到家时那狼狈的身影,家中的亲人们着实是被吓了一大跳。现在的时间还是上午,今天的洗澡水还根本就没来得及烧,不过因为害怕他感冒的缘故,女仆小姐居然直接开启了时间能力,在短短数分钟的时间内便搞定了这项工作,然后半强迫地将他推进了浴室里……虽然她直到最后都没有说些什么,不过尤达还是感到心里一暖。不过,这股暖意却并没能持续多久……
……德意志帝国与见证人组织居然联手了。
举起花洒,令水流从自己的头发一路滑到地面,青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尤达最近听过的最具有冲击性的消息。虽说他不敢确定与“见证人”联合的到底是整个国家还是内部的某个势力——诸如克虏伯之类的;也同样不敢确定这件事情当中到底有没有那位皇帝的影子……不过不论如何,这种重大的事态,都已经远远不是他一个人能够管得了的,必须要报告给高层才行。
只不过,在这之中的某个要素,却是令他不由得有些举棋不定。
“佐久夜……”
不知是第多少次地说出了这个名字,尤达轻叹着,苦闷地摇了摇头。
樱花公主居然会被牵扯到这次事件当中,这是倒他始料未及的。先不提她之前貌似遭遇了好几次刺杀,照理来说,现在在太平洋上“英日同盟”的局面,对于双方来讲都是相当有利的;况且日本这个亚洲最东面的岛国,实在是没有理由会对隔了一整块亚欧大陆的欧洲最西面的岛国不利——尤其是在这个岛国还是资本主义世界头号强国的情况之下。当然了,这倒也不是绝对的,如果德意志那边能够拿出足够的“利益”的话,日本应该也不会介意与英国翻脸……不过问题是,德国真有那种东西?就算真的有,那又为什么会选择在列强中并不算强的日本作为盟友?
所以说,在日本政府是否真的介入了其中一事上,尤达暂时还是持保留态度。但不论是哪种情况,等待着那位少女的都不会是什么好的结果:如果她的身后有着日本政府推波助澜,那么英国方面绝对会毫不留情地将她扣押;若她的行动纯粹只是出自个人的意愿,那她的境遇可能会比前者还要糟——保不准在几十年后,人们一提到她的名字,便会深恶痛绝地大骂“挑起世界大战的罪人!”之类的。虽说从与她相识那天开始至今也不过才寥寥数天的时间,不过,无论如何,尤达都不希望看到这样的头衔被安在少女的身上。
今后的岁月一直活在骂声之中,绝对没有任何翻身的可能……不管怎么看,对于一位少女而言,这都实在是太过残酷了。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青年再度伸出手,把水关上。
擦干身子,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很快,尤达便从浴室当中走了出来。擦着那还没干透的短发,他从二层的走廊穿过,心里默默地沉思着。
……果然,还是应该找她去问清楚真相吗?
呼——
三月的春风跨越大海而来,带着温暖与湿润的春意,轻柔地掠过这个岛国的天空。被这个声音所吸引,青年不自觉地抬起头,透过走廊的窗户看向外面。只不过,这无意间的一瞥,却令他看到种意料之外的风景。
漆黑为底,其上仿若有千万朵花怒放的和服振袖。
乌黑顺滑,有如古罗马执政官身上最高等丝绸的长发。
以及那通透、澄澈,就如同水晶一般,不带任何感情的绛紫色双瞳。
在这个距离之上,那个人的面庞显得并不是非常清晰。不过即便如此,尤达还是在瞬间认出了她的身份。
“佐久夜……”
沙沙——
话音刚落,就仿佛是在回应他一般,少女默默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便转过身飞快地离去。看着她这样的反应,没有任何迟疑地,青年转过头,默默地加快了脚步。
哒哒哒哒哒哒……
“……哥哥大人?”
在楼梯上踏出一连串的声响,随手给自己披上一件外套,穿好鞋,他对着自己的妹妹认真地开口道。
“……我先出去一趟。”
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