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你是说,他们两个已经进到屋子里去了?”
刚以最快的速度从格林尼治赶到这里,尤达便从佐久夜的口中听到了这样的消息。
“嗯……他说,如果有人在他出来之前进入这栋房子里的话,那他就……”
抿着嘴唇,樱花公主就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孩一样低下了头。
“尤达……对不起……”
“……”
……这下可麻烦了啊……
听完了她的陈述,青年不由得这样想道。而这样想的显然也不止他一个:顷紧紧地攥着拳头,默默地看着眼前的这栋房子;依文洁琳双手环胸,沉默不语;而威廉更是满脸担忧地扯了扯他的衣服。
“尤达哥哥……那我们……”
“……我们到窗外去看看。”
犹豫了好一阵子,尤达最终还是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如果找到了,我就找个机会把她给救出来。如果没有找到,那我就偷偷从窗户里钻进去,然后伺机而动……应该都没有意见吧?”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的确,在这种情况下,这样行动无疑是最为稳妥的。于是几个人便分成四组,分别对房子一条边上的所有窗户进行搜查。
很快,所有人又再度集合在了一起。当得知他们都没有收获之后,尤达立刻便将目标锁定在了二楼。
“……你们等我一下。”
简单交待了一句,青年后退两步。随后,凭借魔力强化带来的出色身体素质,他一跃而起,轻轻地扒上了二层书房的窗沿。抬起头,尤达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房间内部的情景——这一次,他倒是立刻便收获了成果。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在他的视野当中,维克斯男爵正一脸落魄地坐倒在地上。他僵硬地向角落里那个鸟笼伸出手,然而不知为何,一扇看不见的墙却挡在了那里,令他始终不能寸进。
在他的身边,弗萝伦丝正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眼神中写着无穷无尽的感慨与哀叹。
……好机会!
虽然不清楚这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不过这并不影响尤达做出正确的判断。他用力撑起上身,让膝盖支在窗沿上,随后扒住窗框,猛地推开窗户——
——咔当。
窗户应声而开,既惊觉了房内的两人,也吓了他自己一跳——该死,自己这是硬生生地把锁上的窗户给推开了啊……
不再犹豫,青年从打开的窗户中一跃而入。在男人惊讶的视线当中,那个身影在空中划过一条圆润的抛物线,迅速地逼近到了自己的面前,随后,在他反应过来之前……
咚——!
面部感受到了一记强烈的冲击,随后背部也传来了相似的的痛感,男爵眼冒金星地坐倒在墙边,狼狈得不像是一位贵族。将这件困扰了他好一阵子的事情解决,尤达转过身——
“哥哥大人……”
在那里,他的妹妹露出了明媚的笑容。
“……欢迎回家。”
“啊……”
青年微微地张嘴,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可又不知从何处说起。许久之后,他才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回来了。”
仅仅只是因为这样的一句话,幸福的温暖立刻便填满了少女的心灵。数年相伴的经历,过往的回忆,以及内心中那平淡却绝不淡薄的情愫,在这一瞬间紧紧地糅合在了一起,然后控制不住地爆发了出来。
呼——
在尤达的视界之中,洁白的衣角伴随着淡淡的香气一闪而过,随后,他便感受到怀中突然多了一个温柔的重量。低下头,不自觉地闻着那银色秀发上飘来的幽香,青年突然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做些什么比较好了。
“咳……弗萝伦丝,你……”
“突然,想这么做了。”
侧过头,脑袋紧紧地贴着他的胸口,少女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一直以来,都想这么做呢。”
“……”
尤达感觉自己的心跳似乎漏了一拍。随即,仿佛是为了弥补般,那里又不受控制地加快了搏动。
……完了,这肯定是要被听到了……看了看她脑袋贴着的位置,他不由得苦笑地想道。然而,正当他想对此做出解释之时——
“——Amazing grace! How sweet the sound!
(奇异恩典,如此甘甜)
That saved a wretch like me!
(我等罪人,竟蒙赦免)”
……《奇异恩典》?这是什么情况?他疑惑地转过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位,得到的却只有一条指向房门外的血迹,以及渐行渐远的歌声。
“I once was lost but now I am found,
(前我失丧,今又寻回)
Was blind but now I see。
(曾经盲目,复又得见)”
环视四周,刚刚被他所打倒的男爵已不知去向。愣了半秒钟,总算是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尤达连忙追出了门去——
嗡——!
然而,当他正打算对背对他的男爵继续追击之时,一阵剧烈的魔力波动却打断了他。
就仿佛是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黑洞一般,周遭的魔力开始不受控制地集结,并环绕在那个男人的身边。他缓缓地转过身,将某样东西高高举起,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我得不到的,你也永远别想得到。”
在悠扬的歌声之中,他做出了如此的宣言。
尤达忍不住咬紧了牙关,紧紧地盯着他手上那正播放着圣歌的物体。他们之间的距离明明还不到数米,可他却根本就不敢靠近——那样东西已经收拢了巨量的魔力,而众所周知,魔力是一种敏感度极高的能量。当它受人控制之时还好,可一旦当它呈现出这种高浓度且无序的聚集状态之时……那简直就是比一百桶硝化甘油加起来还要恐怖的易燃易爆品。只要稍微有一点点异动,那结果都不堪设想。
“Was grace that taught my heart to fear
(如斯恩典,使我敬畏)
And grace my fears relieved;
(如斯恩典,免我忧愁)
How precious did that grace appear
(归信伊始,恩典即临)
The hour I first believed!
(何等奇异,弥足珍贵)”
“切……”
眼见着更多魔力被汇聚而来,眼见他的笑容越发灿烂(或者说狰狞),就在尤达总算是忍不住想动手……的时候……
在他的身后,少女却默默地伸出了手掌。
“完成了……”
那位老人长出一口气,重重地靠在了椅背之上。他那双浑浊没有焦点的眼睛,此刻却带上了几分欣慰,对着“自己”,他这样说道。
“欢迎来到这里,《失乐园》的守护者。”
“从今往后,你的名字就是「夜莺」了。”
这,便是她“诞生”之际的场景。
是的,她已经想起来了。
在看到自己哥哥所买来的那栋房子——也就是她所敬爱的“爷爷”所隐居的房子——之时,她便已经想起了,“自己究竟是谁”。
“「原典」,具有着强大魔力与特定魔法意义的魔导书的最初版本。”
那个老人这样解释道。
“直接从Aletheia法则中分得一部分神秘的它们有着无与伦比的伟力,以至于在诞生之际,法则会特意赠予它们与人类等同的意识,用于使它们自己约束自己,减小对这个世界的危害。”
“这就是你的身份,夜莺。虽说作为我亲手创造的原典的管理者,你应该知道这些,不过,我还是要再强调一遍。”
“——管理好自己,管理好《失乐园》。尤其是在我死后,尽量不要使用自己的力量,知道吗?”
“嗯……”
面对着老人的叮嘱,“她”认真地点了点头。
时光飞逝,昔日的但丁已归于尘土。谨遵其命令的夜莺也将原典的所有力量尽数封印,陷入长眠……直到那一天,当他在白教堂的贫民窟中醒来之时……
“……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妹妹了!”
那个男孩微笑着,这样对她说道。
两百五十年的沉睡,直接消磨掉了那些曾经属于她的记忆;原典的封印仍未解除,则限制住了她本身的力量。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懵懵懂懂地跟着自己的“哥哥”,见证了他这数年间的苦难,分享了他各种各样的心情,更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承担起了一些本该由他承担的东西……直到她站在那栋似曾相识的房子面前之时,曾经的记忆顿时便映射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少女立刻便飞奔了进去,看着那熟悉却已略显陈旧的布置,看着那无比亲切的书桌与纸笔,瞬间,她便无法控制地哭了出来。
那一刻,弥尔顿的话语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夜莺,如果有朝一日你也有了自己的坚持的话,你也同样会理解我的。”
“……所谓坚持,便是这样一种盲目的东西啊。”
而现在,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坚持”究竟会是什么。
爷爷……
看着尤达那焦急的背影,又看了看男爵那疯狂的表情,少女在心中这样想道。
虽说这样做可能会违背您的意图,但是……
……如果……如果我说这是为了我的“坚持”的话,您应该能够理解吧?
就这样,弗萝伦丝伸出了手——
……房子之外。
“……咦?”
正来回走动着的依文洁琳忽然发出了这样的声音。在众人惊讶的视线当中,她抬头看向房子的正上方。
“不认识的魔力啊……那到底是什么?”
从遥远的高天之上,一道璀璨的圣光直直落下,将整栋房子笼罩于其中。沐浴着那圣洁的光辉,她恍惚看见了一个并不清晰的人影——
——一位身着希腊式长袍,手持书本和羽毛笔,双眼浑浊却明亮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