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夜莺忍不住睁大了双眼。
数年之前,从少女产生意识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一直待在一起。他的性格,他的习惯,他一举一动的背后究竟代表着些什么,少女早已是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论及对那个人的了解程度,她有自信,哪怕是他喜欢那位少女院长都没办法超过自己。
然而,自己面前的生物——那只黑猫,它却——
“你什么都不知道。”
它如此断言道。
“我,究竟是什么。”
“他,究竟是什么。”
“自己,究竟是什么。”
“这些,你完全都不知道吧?”
“……”
轻巧地从一个货架跳到另一个货架,黑猫居高临下地面对她坐下,从容地摆了摆自己的尾巴。
“对于他来说,通常人的法则是无法适用的。所以,不要用你那凡俗的思想来看待他——以及我所做的行为!”
……你是指在吃饭的时候叼走他面包的行为?还是说大半夜在他身边打滚的行为?夜莺下意识地就想这样反问。然而理性最终还是在最后一刻拉住了她,并使她注意到隐藏在话语中的更关键的信息。
“……通常人的法则?不适用于他?”
没有错。黑猫眯起了眼睛。不过它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过来提了个问题。
“你认为,人的努力会取得成果吗?”
“……总的来说,不论大小,应该是会的吧。”
斟酌了许久之后,少女还是皱着眉头,略带犹豫地回答道。
“可是这——”
“那你觉得他的努力取得成果了吗?”
“……”
“有没有感觉他就像是被诅咒了一样?”
“……”
夜莺不由得沉默了。
“呼……果然这次也是一样吗……”
看到她这样的反应,黑猫意义不明地自言自语了一句。然而当她正想要发问之时,对方又率先一步开口。
“是啊,诅咒……”
站起身,它以四足在货架上不停地踱着步。
“不管如何努力都无法——或者说只能取得极小的成果、不管怎样挣扎,都难以摆脱那既定而哀伤的宿命……世世如此,代代如此,就仿佛被苍鹰无数次啃食内脏,又无数次重生的普罗米修斯,承担着这无穷无尽的轮回——”
“——这,就是诅咒啊。”
“诅咒……”
突如其来的信息,令夜莺有些反应不过来。不过很快,她便意识到了些什么。
“你说诅咒,难不成……你知道些什么吗?”
“是啊。”
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黑猫的眼中似乎带上了一抹难以言明的愤恨。
“在一人突发奇想地做出决定之后,他为那个人背了黑锅……不过就是这样的事情罢了。”
到这里,它的话锋忽然一转。
“……这些姑且不论,毕竟经历的太多,也不少这一次。”
“而我现在最在意的问题——是你啊!”
“诶?”
看着对方瞬间冷漠下来的眼神,夜莺忍不住愣了半晌。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我是……”
……我是他的妹妹啊!
少女正想这样回答,可不知为何,她的心里却犹豫了。
真的是如此吗?
一个来历不明、被别人捡回家来的,完全没有与他相见前的任何记忆的女孩,真的会是一个正常的人类吗?
还是说……
……其实连人类都不是?
大脑一瞬间陷入到了极端的混乱,她呆滞地看着面前的黑猫那越发冷下来的眼神。
“看吧,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呢。”
“……”
似乎已经认准了她没有办法反驳一般,黑猫灵巧地跳到了货架的下层。以那对赤红色的竖瞳,它直直地盯着夜莺的双眼。
“……听好了,我不管你接近他到底是出于怎样的目的。不过,你若是想做出什么对他不利的事情的话……”
没有再接着说下去,它径自从一旁的通风口中跳了出去,只留下少女一个人,还依然呆呆地站在原地。
是啊,哥哥大人……
我,我究竟是……
嘎吱——
就在这时,大门处忽然传来一阵令人牙齿发酸的响动。
少女不由得楞了片刻,因为现在距尤达回到家还有一段时间。不过下一瞬间,那个熟悉的声音便打消了他的疑虑。
“就是这里。”
“……这里?好像比你所说的还要简陋一些啊。”
“随您怎么说。”
这样说着,男孩径自走进了房门。紧接着,一位鬓发斑白,衣冠楚楚地中年绅士也弯着腰走进。
“以仓库为据点么……你的运气不错,居然能在这里找到这样的一个地方。”
他四处张望着,如是评论道。就在这时,尤达已经站到了夜莺的身边。
“也许吧。所以您现在可以告诉我,您死皮赖脸地跟我到这里的理由了吗?”
听到他这样说,中年绅士忍不住翘了翘嘴角。
“如果我说,「我是来洗劫你们家的」,你会怎么想?”
“……之前您不是还信誓旦旦地宣称自己从不拿老百姓一针一线吗?”
“哈哈哈哈……所以你还是太年轻了,小子。记好了,大人就是这种可以毫不犹豫地反悔的生物啊!”
豪爽地笑着,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错不错,我很满意……小子,有没有兴趣来当我的学生?”
“学生?”
“没错。”
中年绅士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詹姆斯。瓦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像你这样的年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