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着那强烈而浓郁的魔力气息,尤达仿佛回到了数日之前——
维克斯男爵,那个贪恋着弥尔顿大师最重要的作品——亦是他最重要的妹妹——的家伙。在一切计划都宣告失败之际,他也曾拿出过类似的东西。圣洁的颂唱映照着疯狂的表情,深邃的恐怖自奇异恩典中降生,当时的那一幕,实在是令尤达终生难忘。
“Was grace that taught my heart to fear
(如斯恩典,使我敬畏)
And grace my fears relieved;
(如斯恩典,免我忧愁)
How precious did that grace appear
(归信伊始,恩典即临)
The hour I first believed!
(何等奇异,弥足珍贵)”
这是《奇异恩典》,一首脍炙人口的经典老歌。在人们口耳相传的故事中,一位罪恶而无信的黑奴贩子在某一天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罪过,从此皈依基督教,并于忏悔的过程中写出了它。这听起来似乎是个不错的故事,除去它那罕为人知的后续——黑奴贩子一面哼着这首歌一面继续着自己的买卖之外。
圣洁中埋藏着最为肮脏的亵渎,从这个意义上来讲,这首歌就算被使用在黑弥撒之上都丝毫不足为奇。
轻轻地合上双眼,青年默默聆听着它的声音。然后突然之间,他向某个方位抬起了右手——
“——住了吧,静了吧!”
就仿佛是在电影放映机的胶卷上连续插入了数张完全相同的图片般,伴随着某种异样而诡异的停顿感,一处高度扭曲着的魔力源就这么了无痕迹地消去了。
然而……
“歌声,还在吗……”
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他的声音蓦地高亢了起来——
“——日头啊,你要停在基遍;月亮啊,你要止在亚雅仑谷!”
一句简短的升阶咏唱后,停顿的范围豁然扩大,几乎将大半的体育馆笼罩在内。做完了这些,脸上已经带了点不健康的晕红的青年似乎还想再做出一些补救,只可惜……
为时已晚。
轰隆——!
巨大的轰鸣声在体育馆的入口蓦然爆发,在大部分观众与参赛选手还没反应过来的当口,炽热地咆哮着的光便将入口附近的一切尽数吞没,直到“风住海静”的领域边缘才不甘地平息。
在场的任何人都没有想到,这一年一度的魔法界第一盛会居然会遭受到如此明目张胆的袭击。直到耀眼火光彻底泯灭,暴露出地面上那连最高超的雕塑家都难以雕出的完美空心半圆后,剧烈的恐慌才彻底在人群当中爆发了开来。
“那,那到底是什么!”
“居然做出这种事情,简直不可饶恕!”
“等等,罗斯柴尔德主席刚刚是不是还留在那个地方……”
“可恶……咳咳!”
感受着这失控的氛围,尤达忍不住狠狠地咒骂了一声。
“奇异恩典、爆炸、维克斯男爵……这几个加起来,不管怎么想都不会有什么好事啊。”
“还有,究竟是谁……”
仿佛是看穿了他的内心一般,体育馆的外部突然响起了无数整齐的足音。最开始时还只是不认真听就容易忽略的程度,随即很快就变得任何人都不能无视,到了最后,更是给人以一种整个体育馆都会被其震塌的错觉。
踏,踏,踏——
地上的砂石不住震动。
踏,踏,踏——
大气疯狂地颤栗着。
踏,踏,踏——
难以名状的恐惧徐徐升起。
在这整齐到可怕、仿佛充斥着火药与血液的铁锈味的脚步声中,一道挺拔的身影昂然步入场中。即使装备已破烂不堪,即使身体已遍布疮痍,他的神情却依然高傲,充满着战士式的荣耀。
——边角破破烂烂的黑色披风。
——仿若由血液染就的猩红肩带。
——图案早已磨光,只余下一片黯淡金黄色的纽扣。
东普鲁士的雄鹰以轻蔑的目光扫过整个赛场。在他的身后,浑身泛着金属色泽,头戴德意志帝国矛尖盔的钢之军势笔正直地矗立着——是的,那全部都是“容克”。从俾斯麦、毛奇等人手中继承了这个名字的它们,在体育馆炽热的灯光下反射着森冷的光。
“……女士们,先生们,现在是由德意志护国骑士为您带来的报时。”
从磨损的枪套中拔出那柄鲁格p08,路德维希。冯.克劳塞维茨露出了暴虐的笑容。
“——午时已到!”
“现在,就让你们这些懦弱的家伙见识一下东普鲁士贵族骑士真正的战法吧!”
雄鹰骑士发出了如此的宣言。
伴随着他的这一句话,容克们手中长枪的尖顶纷纷滑开,露出掩盖在其下方的六个圆形孔洞——
——啪!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
瞬间,毁灭的钢铁风暴便席卷了整个场馆。数十挺魔导马克沁机枪同时喷出火舌,几乎是无差别地射向了四面八方。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在无数弹壳所形成的暴雨之中,路德维希颇为享受地从印着霍亨佐伦之鹰的铁盒中叼出了一根香烟。
“毁灭的声音,还真是美妙……”
一脸陶醉地自言自语着,他突然发现了某样违和的东西。
在前方十数米远处,一堵越来越厚的墙正坚定地矗立在那里——子弹的暴风疯狂地向那片区域发动冲击,可一接触到那里的边境,便尽数纹丝不动地悬停在了空中。
“哦?”
男人的目光扫过整个观众席,最终停在了一位穿着海军蓝校服的年轻人身上。
“尤达。哥斯帕。加略吗?原来如此,作为我出狱后第一战的对手,还是相当够分量的嘛。”
“不过……”
“……你又能坚持多久呢?”
将烟盒重新揣进口袋,他又掏出了一支钢铁色的打火机。以不持枪的左手掀开盖子,大拇指在铁轮上搓了几下,他悠闲地为自己点上了烟。
就仿佛是在应验这一席话般,随着子弹越积越多,看似什么都没有的空气中隐隐地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随即——
当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