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倒还有两下子嘛,你这黄皮猴子。”
——咚!
“喂,女人,可别太嚣张了……”
——咚!
“你,你……”
——咚!
“我警告你,你,你别过来!”
——咚!
“……可以轻点吗?”
——咚!
……
自孙雯上场以来,狂欢夜便呈现出了这样一副诡异的光景。
如她所料,在击倒罗波安的第一个手下之后,依附于罗斯柴尔德家族的学生便开始一个一个地向她发出挑战。然而无论前来挑战的是谁,排位究竟有多高,都总是在秦王“诡异”的一击之下被秒杀出局。
“……你们究竟帮那台魔导兵器做了什么魔改?”
谭子斌悄悄地向他问道。
“只是稍微完善了一下它设计上的不足,并且加装了一枚储存着那位李书文先生的武学数据的记忆单元,仅此而已。”尤达说。
回忆着它那简洁利落、又充满力量感的攻击,年轻人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感叹道:“李先生的武学境界果真是深不可测。”
——咚!
再次将一个敌人击倒,孙雯无意识地向着看台之上望去,然后——
“哈哈哈!看到了没有,这是我的女儿——女士们先生们,看到了吗,这是我的女儿!小雯——加油!小雯——加油……”
——她当时就看到了孙逸仙发神经的这一幕。
“……这个笨蛋……”少女忍不住扶额长叹。
此时,又一台魔导兵器站上了比赛区,摆开武器直面向她们这个组合。无论是从进攻的角度与态势,还是从那密布于外壳全身、难以掩饰的细密伤痕,都可以看出它乃是迄今为止最强的一个对手。少女的神情逐渐认真了起来,黑中透绿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对手的一举一动。直到它主动发起攻击的那一刻——
——咚!
对手再度倒飞倒地。然而跟往常不太一样的是,秦王这次却是靠着背后的六合大枪,在对手所预测的它的攻击范围的数米之外将它重击放倒。
“好!”
谭子斌不由得赞了一声,不过随即却又摇了摇头:“可惜了。”
“可惜?”尤达有些疑惑地开口道:“你指的是……”
“我们中国有句古话,叫「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又有「亢龙有悔,盈不可久」的说法。自它端起六合大枪的那一刻起,它们的气势已攀至了巅峰,从此只有下降,再无上升。再者,它这大枪只怕是为那个罗波安所准备的秘密武器,然而如今这枪却并未使在正主的身上,而是用来对付起了他的手下。这就好比一柄用来屠龙的宝刀,最开始时固然是无坚不摧,可龙的部下砍多了,刀刃也就慢慢变得钝了起来,等挥到龙身上时也就不再那么锋利了。”
谭子斌以古老中国的哲学与武学思想解释当下的局面,而尤达思索了一会儿,也是赞同地点了点头。场上,孙雯那一方又仗着四五米的大枪胜了几局,然而她本人的额头上也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不再像之前那般惬意了。
看来操控着魔导兵器秒杀对手,也并不是一件如同看起来那般轻松的事情。
“……不妙。”
青年皱着眉,得出了这个结论。
此时的战局又岂可用这简单的两个字来概括?在狂欢夜中,潜规则并不允许高年级生向低年级生挑战,但如果那位低年级生发挥了超乎本年级应有的实力的话,那么潜规则便会反过来支持高年级生来摸摸他的底了。很显然,孙雯此刻的实力已达到了这个标准,而高年级中绝不会缺少罗斯柴尔德的势力——不少平民学生还是靠他们支持的学费才能在这里继续就读下去呢。
事实上,她现在采用的战术的确是殊为不智。正确的选择应该是在击倒最开始的那个敌人之后,直接“点名”挑战正主,也就是罗波安。罗斯柴尔德先生。然而那样做的话,最可能的结局也是“想要挑战罗斯柴尔德先生?让我们四天王、御三家、还有两大护法来试试你够不够资格!”之类的,与现在的情况不会有太大分别。而反观她?哦,省省吧,以她在留学生中的声望,有人肯为她挡住挑战吗?
因此,她唯一的选择就是用最笨的办法,竭尽全力一路赢上去。在战胜高年级的打手之后,再回过来挑战这最终的对手。前几天的赌约有不少人是现场见证过的,没有人会因此而说她些什么;反之,罗斯柴尔德家的二少爷将再找不到不与她正面对决的理由。
然而很可惜,就算被世界上最杰出的魔导大师的弟子们调教了数天,她也不可能一下子具备这种硬生生打穿一个年级的实力。此时,她的状态已近乎是山穷水尽,而同样是此时,高年级的学长也站到了她的面前。
不行……吗?
汗水在眼眶中泛着苦味,孙雯忍不住这样想道。
魔力已经被压榨到了极致,而精神也因为细致的操控而变得疲劳……不管怎么看,自己最后都会……
“——加油!”
不知是谁在后边大喊了一句。
少女蓦地僵立在了原地。事实上,她在之前收到的叫好声已绝不在少数,可唯有这一次是最为特殊的——这是一句中文,她最爱亦是最熟悉的母语。
这句话似乎猛地点爆了些什么,瞬间,山海一般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她听到了——不管她承不承认——父母的加油声,听到了尤达以那半生不熟的中文喊出的加油声,然而更多的,是那些中国留学生的声音:
“淦!我忍不住了,这样的人不是中国人,怎样的人才是中国人!”
“他娘的,跟我喊啊!孙先生的五族共和精神,梁先生的大中华民族主义,你们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这所有的声音就有如无数条注入大海的河流,不断交融、汇聚,直到最后,统统都化为了铺天盖地的“加油”声。这还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这样的待遇。
……不可思议,精神逐渐集中了起来,身体也从不住颤抖变为重新稳定……虽然魔力依旧见底,但已不再是没有一战之力了。
很好,那就这么……
“喂,别逞强了,女人。”
忽地,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是睚眦……孙雯不由微微一愣。只见那无论走到何处,都给人一股张扬感的年轻人,身边跟着真正的“睚眦”,肩头扛着一柄黑鞘的大刀,就这么走到了她的前面。
“与其空耗力量去做这些无意义的事情,还不如将它们积攒到下一战——那才是你应该出手的地方吧?”
“你……”
“哈!就是说这场战斗被老子接下了,你有什么意见吗,女人?”
孙雯满脸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前方。
……
“……原来是你吗?”
谭子斌喃喃自语着。
“时隔十六年,「新亭侯」又要出鞘了……这就是你的选择吗,王睢?”
……
“听好了,只有日本人才会向列强卑躬屈膝,而真正的中国人,膝盖从不软化。”
刀背在他的肩膀上“咔咔”地轻敲着,睚眦如是说道。
“当遭受侮辱之时,中国人绝不委曲求全。用炮轰、用刀砍、用拳打、用牙咬……哪怕是拼上这条性命,我们都要从那些胆敢侮辱我们的家伙身上扯下一块肉!”
咚!漆黑的刀鞘蓦然砸地,带起一片烟尘。在那烟尘之中,一道银光如水般闪耀跃动,光华中倒映着那几个三国时期的古篆字——新亭侯蜀大将军。
“别人带给我们一份苦楚,我们就还他十份;敌人给我们十份屈辱,我们就还他娘的一百份!让侵略中国的再不敢动手,侮辱中国的再不敢动口……”
“——这便是,我的「睚眦必报」啊!”
睚眦践行了他的诺言。
当他被抬下来的时候全身上下都密布着伤痕,右手几乎粉碎,肋骨断掉了一半。
至于对手?
那台魔导兵器早已被剁成了铁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