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非脑子混混沌沌地,不知道她怎么接过圣旨,又怎么嘴巴不受她控制出声,她只道回过神时,她人已在闺房。
烟火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说着话,庄非没听到前头,只听到了最后一句。
“……小姐以后就是太子妃了。”
“太子妃”三个字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庄非的眸子透出一抹光来,她握拳,低低呢喃,“还剩一个月,就还有希望。”
烟火奇怪地“恩”了一声,瞥眼看去。
庄非黑沉的眸子凝着一抹光,坚定不移地在黑暗中打着旋,整个人像是绽开了的牡丹花,光彩照人,病态之色尽消。
烟火粲然一笑,她想原来小姐还是很欢喜的嘛,之前那番举动一定是为了装病降低夫人和大小姐的戒心。
烟火自顾自地找了个她认为合理的理由安在了庄非头上,解释了她刚才的一番疑问。
不过料想庄非纵使知道烟火误会,不但不生气,反而会很高兴,因为这样她就不担心会暴露了。
三个月,哦不,是两个半月瞬间缩短成一个月。
庄非想她不能再磨磨蹭蹭了,即使会让别人觉得很奇怪,但她没有那个美国时间去考虑那么多了。
回到若林居。
庄非雷厉风行地喊来了若林居所有的侍女仆从,借赐婚的由头,名为打赏告别下人,实为暗地寻找周一臣。
她想云想虽然一向不着调,但是关键时候很少说废话,说不定找人的办法就是对视。
一众仆从一字排开站在院子中,人不多,大概是原主性子喜静,而其身份地位又有些尴尬的缘故吧。
而这倒让庄非省事不少。
说过几句从电视剧里学来的场面话,庄非从烟火手里接过银钱,挨个递过银钱,大多人不敢与庄非有所对视。
庄非不特意去寻他们的眼睛,因为她知道周一臣即使变成古人,骨子里也有现代人的思想,不会奴颜媚骨。
偶尔有几个,眸子里流露出的是天真、幼稚及耿直。
庄非暗暗摇头,周一臣的一双眸子很深邃,仿佛藏着千万间不能对人言的话,神秘又令人着迷。
手里分发用的银钱眼瞧见了底,她却一个“嫌疑人”都没有“抓”到。
暗叹,走向了下一个人,轻车熟路地捏出了二两银子。
“小姐,皇上真的赐婚给你和太子了吗?”
这声音很轻,轻到如羽毛飘落水面,轻轻荡起一小圈波澜,而后一切又回归了平静。
庄非微楞,动作停在了半空。
旋即,那双带了抹希冀如鸦羽一般乌黑的眸子望向了她。
庄非心一颤,疑惑生起,小易跟烟火不是一对吗?那他怎么会用这种口气,这种指责负心汉的语气。
“负心汉”?谁?我吗?
庄非为她意外用了这个词的事,感到无比好笑。
想来是因为那次救命之恩,小易对自己生出了别样的心思,但这样可不行,会伤了烟火的心。
庄非旋即做了决定。
“是。”庄非斩钉截铁地道。
最后一抹光亮消失,小易的眸子黯淡了下去,似失去了生气,变得死气沉沉地,仿佛吞噬掉了所有星光的暗夜。
庄非刻意忽视心中那么莫名的不忍。
将银钱塞进小易手中,又走向了下一个人。
……
“若林居的人都找过了,没有一个像是有嫌疑的。”
小易会做皮蛋瘦肉粥,味道又像阿臣,但他跟烟火是一对,而她的阿臣…虽然这样说很肉麻,但他只爱她,她也只爱他。
庄非侧身躺在床上思考下一步的对策,忽,一旁的枕头底下发出一道金色的光芒。
不意外地伸出手探进枕头里,掏出锦袋,光芒顿消,仔细一捏,果然摸到一板像是感冒药的东西。
唇角微勾,苦笑道,“这药来的时机真巧,我这不想病好了,它来了,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拿出那板感冒药,一张纸条顺带的掉了出来。
“恩?”庄非捡起纸条,狐疑地盯着它,“云想还给我带了话吗?按她的性格,不会是嘱咐吃药事项吧。”
展开纸条,出乎庄非意料,竟然是一句话: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蹩眉,“云想这是什么意思,她能看到这里的情况吗?还是她之前忘了说,现在又补上了。”
按云想那个丢三落四的性格来说,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庄非赞同般地点点头。
等,现在不是想那些事的时候。
像忽然回过神,庄非猛甩着头,似要将那些旁的想法都甩出脑海。
“云想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庄非微眯着眸子沉思。
运用锦袋的能力需耗费巨大灵力,即使是云想也不会平白无故的送一张没用的纸条来,所以它必有深意。
但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庄非反复咀嚼着这句话,灵光一闪。
“难道朱三真的是阿臣?”
两人相处的画面一一掠过脑海。
有时,她竟然会把朱三当成阿臣,她想,那或许不是偶然。
后来的日子,庄非仿佛忘了寻找周一臣这件事,再未刻意寻找,或许是心中已有定论。
但,她偶尔还是会不经意地观察仆从的双眼。
不过,并未出现第二个与朱三有一样眸子的人。
而在庄非待嫁期间,朱三像从未出现过于一样消失地无痕无迹,如风过无痕,水过无迹,杳无音讯。
她想,只要再见到朱三一面,她就可以确认他的身份,然后带着阿臣离开锁魂画轴了。
偶尔,庄非会欢喜地笑,虽然不是现实世界,但能和喜欢的人结婚,哦不,在古代应该是成亲。
那应该是件很幸福的事。
有人叩门,庄非如梦初醒。
只听门外传来一道略显苍老的老妪声音,“二小姐,夫人派我来给您送嫁妆单子来了。”
嫁妆单子?对了,成亲要随嫁妆的,不过沈夫人有这么好心?
庄非恍然大悟,转而又陷入了疑惑。
不过不管怎样不解,这人还是要迎进来的。
庄非起身开门,门外站着一位嬷嬷打扮的妇人,她垂眉敛眼,一副恭敬的模样,手上还捧着一份烫金的帖子。
庄非认识来人,她是沈夫人身边的柳嬷嬷。
“柳嬷嬷,您怎么来了。”庄非勾勒一抹浅淡的弧度,不失礼貌,也不显特别亲近。
柳嬷嬷目不斜视地呈上帖子,“二小姐,这是您的嫁妆单子。”
庄非不是傻子,这位柳嬷嬷看似恭敬,却对庄非视而不见。
在现代,不看着对方说话已是不礼貌的行为,而这条在古代更是视为不敬。
但庄非懒得理会她,毕竟她不过是一个画中人。
接过嫁妆单子,庄非挑眼看柳嬷嬷,奇怪她怎么还不走。
柳嬷嬷似能察觉庄非视线的意味,又道,“二小姐,夫人说今日天气明媚,适合出门祈福求愿,而几日后便是二小姐你成亲的日子,正好可以趁着这次机会求一支签。”
“好。”
庄非颔首,作势关门。
而柳嬷嬷忽又不疾不徐却不失强硬地道,“请二小姐即刻梳妆,马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庄非皱眉,冷冷扔下一句,“我知道了。”
说罢,庄非关上门,彻底阻挡了柳嬷嬷的身影,而这回,柳嬷嬷也未出声阻拦。
庄非在红木圆桌上坐下,翻开帖子,长长的单子散落,虽未坠地,长度也很可观。
“紫檀画玻璃五屏风、雕紫檀长方匣六对、青花八宝扁瓶……这里每一样都弥足珍贵,差不多快把半个沈府掏空了,她应该没有这么好心吧。”
庄非先是好笑,渐渐琢磨出不对劲来。
“……那个沈夫人怎么会豁出这么大血本,就算是想在沈老爷面前装大度,她也不会平白无故地割下自己一大块肉来,除非那份嫁妆有鬼。”
庄非忽然松了收拢的眉心,“算了,反正我也不是这里的人,嫁不嫁妆地都无所谓,相比,还是眼前的事重要。”
庄非合上帖子,喊来烟火梳妆。
简单梳妆后,庄非携着烟火出府,只见门口停着两辆精致华美的马车,一旁却不见沈钰楠和沈夫人的身影。
庄非扯了扯嘴角。
这明摆是想晾她一会儿,让她在大太阳底下暴晒,然后她们母女再装作姗姗来迟的样子,不动声色地折磨庄非。
不过她们有她们的张良计,庄非有庄非的过桥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