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三低头狐疑地扫了一圈,确认服饰雍容华贵,又摸了脸,光洁无疤,还是那样俊美。
轻声嘀咕:“亏我还特意换了衣服,又花了一个时辰整理仪容,结果人家连一眼都不愿看。”
庄非像长了顺风耳似得,猛地扭过头看向朱三,疑惑蹩眉,“你在嘀咕什么。”
“没什么?”朱三展开扇子,慢悠悠地晃着扇子。
庄非看出他故意掩饰,却不戳破,语气依旧淡漠,“你到底来干嘛,有事直说,没事请走。”
朱三似浑然不觉庄非的送客之意,神情悠闲,“沈二小姐都不给客人奉杯茶的吗?”
“你是客人?”庄非斜眼挑他。
朱三笑容不改,“为什么不是,我可是好心好意来给你送好消息的。”
庄非冷哼一声,她一点都不信朱三口中的“好消息”,不过如果听了就能把人送走,听了也无妨。
“说。”
仍是言简意赅。
“你要成亲了。”朱三淡定自若地扔下一枚炸弹,却好似尤不自知,慢斯条理的轻敲桌案。
庄非果不其然被炸到了,“噌”地一下坐起身,黑沉的眸子紧盯着朱三。
“你说什么?!”
朱三唇角轻扬,显然是很满意自己这句话造成的影响。
“你需要我重复一遍?”朱三并无重复之意,庄非也只是过于惊讶而顺口一问,闻言,并未多言。
庄非的脑子飞快地运转着。
按古人的规矩,长姐为先,沈钰楠尚未出嫁,应该还轮不上身为二小姐的沈钰妃,而且她如今又缠绵病榻。
这件事怎么想怎么不合理,但若是朱三骗她……不,不太可能,朱三说得笃定,看不出半分撒谎的迹象。
那就只能是有人从中作梗,会是谁呢?
庄非不禁抬眼扫向朱三。
朱三坦坦荡荡,一副任君打量的大方模样,庄非打消了那个念头。
不是朱三,会是谁呢?
庄非掌握的信息太少,想分析也无从下手,而,且不论是谁搞的鬼,她嫁人这事应该板上钉钉没跑了。
庄非咬牙。
她不能这么简单就屈服,必须想办法拖延,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庄非开始套话,“你是从哪知道这个消息的,你具体又知道多少。”
朱三挑眉,避而不答,反而转了个莫名其妙的话题。
“你不想成亲?”
庄非清冷的眸子多了几分焦灼,虽不明其意,却老老实实地回答了,不过她的话中隐瞒了一部分事实。
“恩,我暂时还不想成亲。”
“不是因为讨厌新郎?”朱三不折不挠的追问。
庄非狐疑蹩眉,语气淡淡,不带一丝厌恶情绪,“我不认识新郎,再说,‘我要成亲了’这话是从你嘴里冒出来的。”在这之前,她连成亲的消息都不知道。
朱三眸中莫名多了几分欣喜,语气也轻快了不少。
“你的福气还挺好的。”
庄非奇怪,不知他何出此言。
随即朱三接口解释了她的疑惑,“你的新郎是当朝太子,你要做太子妃了,而且还是皇上亲自赐婚。”
庄非眉头收得更紧,“太子?”
怎么又跟太子扯上关系了,我不记得我见过太子,那是原身认识太子吗?这样可就糟了。
皇上赐婚,臣子不敢辞,看来这事真的毫无转圜之地了。
朱三见庄非呆愣愣地,以为她跟其他人一样嫌弃那个被所有人厌弃的太子,脸色一沉。
“你不想嫁给太子吗?”
这话含着威胁,庄非一下子警醒了。
如黑曜石般的眸子如鹰一般准确地瞟向朱三,身子越发贴合身后床棱,背后的手悄悄攥紧。
“无喜无恶。”
这话也对,庄非并未见过太子,自然升不起喜恶。
至于关于身份的问题,庄非不是土生土长的画中人,不了解当朝形势,且她又不贪慕虚荣,向往镜花水月的太子妃之位。
这个答案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朱三的表情变幻不定,一会儿忧,一会儿喜。
庄非忽然想到了一个猜测,垂眼瞥向朱三衣摆处的金色蟒蛇,仔细打量,隐隐约约见金蟒好似是四爪,而古代好像只有…才有资格穿。
那个猜测越来越接近嘴边,庄非差点脱口而出……“你就是太子!?”
庄非强行咽了回去,堂堂一个太子两次三番地闯进一个女子的院子闺房,这只有在小说才会发生的事,怎么会发生在重视礼法、尊卑分明的古代。
庄非进修过心理学,不仅会看别人的想法,也学会了伪装自己。
朱三并未发现异常。
门外忽然传来“踏踏”的脚步声,以及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
朱三神情一凛,他闯进沈钰妃闺房的事不能被其他人知道,不然沈钰妃的名声受损,日后更免不了受人诟病。
朱三心随意动,又从来时的窗户飞身而出,悄悄来,悄悄走,如风过无痕。
除却庄非,再无第二人知他来过此。
“吱呀”一声,烟火推门而入,脸上添了两抹驱不散的红晕,就连眉梢都带着喜意。
“小姐,小姐,喜事临门了。”
庄非暗叹:怕不是喜事,而是糟心事。
烟火未察觉庄非脸上忧虑神色,径直笑道,“小姐,宫里来人,说是要给小姐赐婚呢,老爷叫我来喊小姐前厅接旨。”
庄非蹩眉,又松开。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算了,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吧。
“烟火,帮我梳妆。”
庄非想了想,又提醒道,“别弄得太明艳,尽量把我化得惨白一些,让人看起来像是病入膏肓的样子。”
“小姐?”烟火犹疑地顿了一下,却并无把疑惑说出口,乖觉地按庄非的要求梳妆。
烟火收手,脸上尤带着不解,“好了,小姐。”
庄非看向铜镜中的人。
脸色惨白透着病态,原本石榴红的嘴唇亦变得毫无血色,消瘦的脸庞不用特意突出,也很明显。
而除却病色,不失为一个恬静素雅的美人,虽不算是倾国倾城,却也别有一番风姿。
但这抹病色却掩盖了大半的素雅,整个人的气质变得柔弱。
庄非满意地勾了勾唇角,“行了,烟火,我们走吧。”
“哦,小姐。”烟火还是不明白庄非的意思,但身为奴婢,烟火不会对庄非的话提出任何异议。
庄非装作体乏无力的柔弱样子,身若扶柳好似随时都能被风吹跑。
一路慢悠悠地到了前厅。
前厅,一个公公打扮地人坐在正座上,许是等久了,他的脸上流露不耐,而旁边一人正谄媚地讨好那位公公。
而一众莺莺燕燕也聚齐了,沈钰楠脸上虽然愤愤不满,却也不敢表露得太明显。
庄非吐出一口浊气,严阵以待地动了动表情,顿时,脸上少了冷硬,多了柔软。
小步挪向前厅,未到先咳。
前厅众人闻声,皆站起望向了门口。
“小女沈钰妃姗姗来迟,还请陈公公赎罪。”边说着,边咳嗽,好像都快把肺咳出来了。
陈公公脸上的不耐立消,迟疑地问,“沈二小姐,你这病……”
庄非欲回答,却又是一阵咳嗽,沈老爷见状,忙开口沈钰妃替解释了一番。
陈公公“哦”了一声,故作同情地无心安抚道,“沈大人不必担忧,沈二小姐福人自有天佑,如今又得皇上赐婚于太子,这病相信很快便能好的。”
沈老爷明白陈公公只是敷衍之语,并未当真,但还是要假装感激一下的。
弯腰致谢,“那就借陈公公吉言了。”
“好说,好说。”陈公公端着架子,不咸不淡的道,“既然沈二小姐来了,那咱们就开始宣旨吧。”
陈公公接过一旁随侍太监手中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沈太傅沈明忠之女沈钰妃贤良淑德,温良敦厚,品行出众,太后与朕躬闻之甚悦,今太子年已加冠,适值婚配之龄,当则贤女与配。值沈钰妃待字闺中,与太子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人之美,特赐婚于沈钰妃与太子为妃,一切礼仪交于礼部和钦天监共同操办,则良辰完婚。钦此!”
陈公公不换气地说完这么一大串话,却仍面不改色。
歇了口气,陈公公合上圣旨,恭恭敬敬地置于双手,尾调维扬,不男不女的尖锐声音刺耳无比,“沈钰妃,上前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