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余音被下毒,定是他府里人做的,白居仁握了握拳,压制住内心涌起的恼火,想着还是先将夏余音身上的毒解了才好。
于是白居仁起身,命令翠儿将夏余音床铺上的被褥小心卷了拿出去,重新换一套新的。
而后,白居仁拿起一件衣裳,将夏余音的头蒙住,带着她往屋外走去。
白居仁吩咐下人去烧几桶热水,而后带着夏余音去了沐浴室。他让夏余音稍等会儿,而后不断安慰她没事的没事的,只要有他在,夏余音就不会有任何事。
白居仁去自己的配药室,配备解毒需要的药材。
夏余音自己坐在沐浴室里,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红点点,因为白居仁安慰她不必害怕,所以她也觉得没什么可担心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好端端的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不由暗暗想道,看来学医真的很有必要呢,人生在世,不知何时便会生病。
白居仁备好了药,便折回沐浴室,他不放心让夏余音一个人待着,怕她见了自己的皮肤会害怕,怕她会胡思乱想。白居仁一向胸有成竹,但是夏余音有事,他有些焦急而慌乱。
回到沐浴室,见夏余音神色如常地在沐浴室里转悠,白居仁安下心来,也不觉对夏余音这心宽的劲儿感到好笑,她竟不担心自己会毁容吗?
“白哥哥,我现在很丑吧?”白居仁正想着,夏余音忽然转身问道。
白居仁看了看夏余音被红点弄花了的小脸,虽不似从前白玉无瑕,却有种顽皮劲儿。白居仁摇了摇头,回道:“音儿花容月貌,怎么都不丑。”
夏余音听了这话,不由笑了,而后问道:“我身上这是什么病症?等治好了,白哥哥你也教教我,往后若是再生了这些讨厌的东西,我自己也可以给自己治了。”
白居仁不知该如何回答夏余音,告诉她这是被人下了毒?在夏余音面前,这话他说不出口,治府如此不严,全是他的错。
见白居仁不说话,夏余音也不生气,很明事理地说道:“莫非这是你们白家的独门偏方,概不外传?”
白居仁笑了下,“有我在,你就用不着学这些,反正这病不容易得的。”
“不容易得?可是我却得了,看来我夏余音还真的是与众不同呢。”夏余音歪着头笑了笑。
可随后,夏余音便笑不出来了,她身上的红点开始有些刺痒,她伸手挠了一下,越挠越刺痒。
白居仁见了,急忙过去拉住夏余音的手,免得她抓伤自己,“再忍一会儿,等温水来了便好。”
言毕,白居仁忍不住对门外的下人怒道:“快去看看热水何时送来。”
白居仁极少发脾气,更从未如此大声说过话,门外的婢女吓坏了,一溜烟跑去通报了。
半路遇到秋燕,秋燕问她慌慌张张做什么,那婢女边小跑边回答:“公子发怒了,我去催催热水,秋燕姐,你去伺候的时候可要当心呀。”
秋燕点了点头,脚下的步子却有些犹疑了。
待走近沐浴室,秋燕在门外站定,深呼吸了一口,然后在外面问道:“公子,您可有何吩咐?”
屋子里,夏余音身上的毒性已然全面发作了,她这才知道这毒有多毒,全身痒,白居仁未免她挠伤自己,将她双手握在她的身后,将她搂在怀里,安慰她:“音儿,一会儿热水来了,就可以解毒了,你再忍一下。”
夏余音忍着蚂蚁蚀骨般的刺痒,却又挣不脱白居仁的怀抱,痛苦不已,只好狠狠地咬住白居仁的胳膊。
白居仁忍着痛,忽听得秋燕在门外的声音,不由怒道:“滚开,快去烧水。”
秋燕在门外愣了楞,如其他人一样,她也是第一次见到白居仁发脾气,只听声音便是冰冷不已。秋燕不敢想象他此刻的表情有多可怕。
然而秋燕回身看去,她希望那热水慢点来,再慢点来,让夏余音多承受些痛苦,最好她挠烂了自己的皮肤,再也无法补救。
想到这里,秋燕的嘴角涌起了一个阴毒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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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热水很快便提了过来,每个下人都很匆忙而谨慎,在白府这么久,白居仁发这么大的脾气实属少见,定是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了。
下人将水拎进沐浴室,只见白居仁怀里抱着一个女子,那女子的头蒙着衣裳,看不清是谁,但这些下人却是明白的,除了那个夏小姐,还有谁能让自家的公子如此紧张的。
下人将热水倒进木桶,又用凉水兑了适宜的温度,这才回头请示白居仁可否。
白居仁示意下人们退下,这才拥着夏余音走到木桶旁,伸手试了试水温,而后松开夏余音,转身去将自己调配好的药材和粉末拿来放进木桶里。
只这一会儿的功夫,夏余音的手已经忍不住在自己的胳膊上挠出了两道血痕。
白居仁转身看到,心都疼得揪在一起,在白府,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都没能保护好夏余音,真是没脸面见夏准,从前说的会护她一生周全的话,简直像一记响亮的巴掌拍在他的脸上。
白居仁也顾不得脱去夏余音的衣裳,直接将她抱起来放进木桶里。
当温水将夏余音浸泡透,夏余音只觉得全身的刺痒一下退去,她将头也埋进水里,终于在药物的清凉里寻求了解救。
白居仁松了一口气,他蹲下来,等夏余音的头都水里露出来,他伸出手去,轻轻摸在夏余音的小脸上,低声问道:“感觉好些了吗?”
夏余音点了点头,复又将头埋进水中。
白居仁看着她,盯着她胳膊上的红点一点点消失下去,又去另一个木桶,调好了水温,放好药材,等着夏余音泡到了时辰,便换到这个木桶里再泡一次,夏余音毒气入侵不深,很快就会解毒的。
接下来,便要查找在背后下毒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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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儿为夏余音重新铺好了被褥之后,就到沐浴室门口候着,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按捺不住,在门外问道:“白郎中,我家小姐还好吧?”
“翠儿,你去给你家小姐备一身干净的衣裳来。”白居仁在里面回道。
翠儿急忙领了命,转身去了。
秋燕隔着一段距离看着沐浴室的动静,想要走过去看看,却又怕被白居仁迁怒到,于是想了想,转身离开了。
沐浴室里,浸泡过第一桶的药水,夏余音身上的刺痒消失了,红点点也退了差不多了,白居仁将她又抱进第二桶水里,不多时,夏余音的皮肤又恢复了从前的晶莹透白。
夏余音仿佛看到了一场魔法,她端详着自己的胳膊,除了一颗守宫砂和几道被她自己抓出来的伤痕,其余和从前一模一样,她扭过头,把脸伸给白居仁看:“白哥哥,我脸上的红点点也都退了吗?”
白居仁点了点头。
“白哥哥,你真的好神奇呀。”夏余音又露出明媚的笑容,对白居仁说道。
而后,夏余音的视线落在白居仁的肩膀处,有血迹渗出来,她这才想起来,刚刚刺痒的生不如死,她曾狠狠咬在他的肩上。
见夏余音的笑容忽然凝在脸上,白居仁不明所以,急忙俯身问道:“怎么,又哪里不舒服了?”
夏余音伸手指了指白居仁的肩膀,眼圈忽的一红,“白哥哥,我刚刚把你咬伤了。”
白居仁这才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肩膀,笑笑,回了句:“不疼。”
“怎么会不疼,一会儿我帮你敷点药吧。”夏余音仍是心存歉意,一直以来,白居仁都太纵容她了。
白居仁点了点头,而后伸手为夏余音把了脉,夏余音气息平稳,并无大碍。
“出来吧,晚上再泡个热水澡,没事了。”白居仁对夏余音伸出手。
夏余音从木桶里出来,不多时,翠儿的衣裳也拿了过来,白居仁走到门外等着。他站在门外,看着自己这府邸,面无表情。
待夏余音换好了衣裳,从沐浴室里走出来,第一件事便是拉着白居仁去他的卧室,要帮他擦药。
白居仁没有拒绝夏余音的好意,他找出利愈合的药膏递给夏余音。
夏余音小心将白居仁的衣裳褪了褪,白居仁的肩膀上,清晰地留着夏余音的牙印,深入皮肉。
自己刚刚该咬的多狠啊。夏余音不由有些汗颜。
夏余音的手温热温热的,碰在白居仁身上,让他觉得莫名舒畅,连疼都不那么激烈。
夏余音一边帮白居仁抹药膏,一边问道:“白哥哥,我刚刚得的是什么病呢?”
又问。白居仁略一思索,敷衍道:“或许是昨日街市里的食物有些不干净,没事了,往后不会了。”
白居仁给的答案并不能让夏余音满意,却也没再追问,她的注意力重新放在白居仁的伤口上,有些犯难:“白哥哥,这不会留疤吧?”
“留就留了,一个大男人怕什么。”白居仁无所谓道。心里,他竟还有些开心的,他的身上带着夏余音留给他的疤,仿佛一个契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