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瑭恩2017-02-08 14:153,252

  而后,夏夫人就那样隔着一段距离,眯着眼睛看着自己至亲之人近在咫尺,但不知为何,这近在咫尺,却又好像远在天边。

  赵长治坐在马上,远远看着夏余音,这个臭丫头口口声声不想嫁入皇室,如今倒是跟在北胡人的身边了,这一家人真是不可原谅。

  “夏伯渊,你的族人都在这里了,将你的兵符交出来罢。”赵长治对夏伯渊喊道。

  夏伯渊打马往前走了走,而后从怀里摸出兵符看了看,这个兵符,陪伴了他数十载的戎马生涯,如今终于要交还回去了。

  从此之后,他就是一介庶民,安静度日。

  想到这里,夏伯渊打马又往前走了走,而后停住,“二皇子,兵符就在这里,你让我的族人先过来,我就将兵符扔给你。”

  赵长治冷笑了下,“我放了你的族人,万一你握着兵符不交呢?我该如何信你?”

  夏伯渊听了这话,打马向前,走到大康与北胡两军对峙的中间处,“我夏伯渊就在这里,一言九鼎。”

  赵长治又是一声冷笑,“夏伯渊,你如今的话还足以让人信服吗?”

  “那二皇子,您认为如何妥当呢?”夏伯渊问道。

  “你将兵符送过来,我就放了你的族人。”赵长治说道。

  夏伯渊也笑了,“既然二皇子不信我夏伯渊,那我又何以相信二皇子你呢?”

  赵长治抿紧嘴唇想了想,“那我们便在中间处交换。”

  言毕,赵长治扭头对身边新将吩咐道:“派两位机灵之人过去取回兵符。”

  而后,赵长治又对押解夏氏一族的士兵们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押着夏家人往夏伯渊那里走去。

  见自己的亲人们开始往这边走过来,夏余音不由有些紧张又兴奋。兴奋的是她就要和自己的娘和亲人们团聚,紧张的是,她害怕一会儿会出现什么岔子。于是她一直握着拳头,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夏家人一步步往中间走来。

  萧统也如夏余音一般,动也不动地盯着前面,盯着看不真切的赵长治的脸,扑捉他细微的动作,防止节外生枝。

  终于,夏家人慢慢走到了离夏伯渊十余米的地方,士兵们拉住绳子,让他们停下。

  大康那两位新将带来的侍卫骑马到了夏伯渊身边,什么话也不说,只是对夏伯渊伸出手去。

  夏伯渊看了看二人,又看了看夏氏一族的亲人们。与夏夫人的目光相对时,看到自己的妻子憔悴病弱不堪的样子,夏伯渊不由一阵自责,这么多年来,他未尽到人夫之责,却害她受了连累,遭受如此大的苦楚,还有这些诸多的自己的亲人们,全都因他所累。

  想到这里,夏伯渊长叹一声,打马往前,走过夏氏一族的人,对赵长治说道:“让我的族人们到对面去,我夏伯渊在这里,一力承担所有。”

  赵长治想了想,点了点头。

  于是士兵们放开绳子,示意夏氏一族的人可以往北胡那边去了。

  而后,士兵们转身往回走去。那两个侍卫重新打马到夏伯渊面前,再度伸出了手。

  夏伯渊从怀里掏出兵符,回头看了看自己的族人们,岂料就在这一回头间,手中兵符被其中一个侍卫伸手夺去,随即,那两个侍卫便打马往回奔驰而去。

  萧统在对面看得分明,心里顿觉不妙,果然,之间赵长治一抬手,顷刻间,大康士兵齐刷刷地亮出弓箭,往夏氏一族的身上射了过去。

  夏余音惊的瞪大了眼睛,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快趴下。”几乎同时,萧统,夏准和白居仁一起喊道。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那箭雨瞬时扑来,十多只箭插在夏伯渊的身上,他从马上应声而落。而夏氏一族的人也纷纷中箭倒地。

  “杀。”见此情景,萧统一声令下,北胡士兵倾巢而动。

  “你将音儿带回去,这里太危险。”萧统扭头对白居仁说道,然后打马往前冲去。

  夏准也红了眼,挥舞着手中长剑跳下马,直冲到夏氏一族人面前,看着自己的亲人倒在血泊之中,夏准如一头发了狂的狮子,转身挥剑往前冲去,他要杀了赵长治,为死去的亲人报仇。

  刚刚还安静的地方,转眼已经厮杀成一片。

  白居仁准备将夏余音带走,不料,夏余音却从马上跳了下来,她冲到刚刚中了箭的族人面前。有的人箭中要害,已经死去,而有的未中要害的,正在痛苦地呻吟。

  夏余音一路看过去,最后跑到自己的母亲面前,母亲已经死去。

  她们明明近在眼前,却终是没能好好见上一面,好好说上一句话。

  “娘。”夏余音凄厉的声音划过,而后扑倒在夏夫人身上,泪如雨下。

  夏余音这一声喊,萧统也听到了,他没有回头,却杀的愈加狠绝。

  大康军队渐渐不敌,赵长治见情形不对,先行撤退了。新将对北胡大军的战斗力毫无头绪,又没有应对之法,节节败退。

  北胡大军乘胜追击,令大康军队溃不成军。

  **

  白居仁开始救助夏氏一族幸存的人,夏余音也停止哭泣,过去帮白居仁的忙。

  战场上弥漫着血腥之色,目光所及都是触目惊心的各种死状,虽然秋日阳光极好,而此刻,夏余音觉得自己却处于人间地狱之中。

  她不时回头去看,期望着在厮杀的人群里看到萧统的身影,但是她没有看见。

  大康军队渐撤渐远,夏余音站起身,在死伤的人群里寻找夏伯渊的身体。

  夏伯渊已经死去,双目睁着,似有未尽的心愿。夏余音跪倒在地,伸手将夏伯渊的眼睛合上,而后眼泪汹涌而出。

  顷刻之间,她失去了父母以及众多亲人,世间事,还能有多残酷?

  秋风吹过来,将夏余音流过泪的面颊吹得有些疼,她呆呆看了一会儿爹爹最后的样子,而后起身,举目四望。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陌生的好似梦幻。

  仿佛过了许久,又仿佛很快,北胡大军转还。夏余音站在原处,看着北胡的士兵从自己的身边走过,看着他们留下几队士兵打扫战场。

  而后,她看到萧统骑着马越走越近,停在她面前,萧统的战服上溅满了血迹,他的手上,长刀上也都沾染着血迹,这个男人,浴血而归,眼睛里是杀戮之后,狠绝散去的平静。

  这是第一次,夏余音见到萧统在战场上的样子,她这才知道素日里,即使萧统对她板着面孔时,已是那般温柔。

  而这一次,萧统是为了夏氏一族而战的,他身为主帅,如此私自用兵,传回北胡,不知会被多少人弹劾,那些心中对他早有介怀的幕僚们,只恨找不到机会,生怕他战功越大,翅膀便越硬,往后便无人能动了。

  这下好了,他自己傻的授人以柄。

  这一切后果,萧统不是不知道,但是他认了,再坏的结果,也坏不过失去夏余音。

  夏余音对这一切并不知情,她知道这一次,萧统为了她夏氏一族,拼了性命。

  想到这里,夏余音不由再度落下泪来。

  也只有在生死面前,她才忽然明白,自己从前计较的那些事,那般微不足道。

  见夏余音落下泪来,萧统下了马,伸手想要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却看见自己的手上,尽是血迹,便将手停在半空,又缓缓放下。

  夏余音心里愈发难过不已,她也顾不得许多,一头扑进萧统的怀里,呜咽着哭了起来。

  荒凉四野,夏氏一族幸存的人正默默帮着北胡士兵将自家死去的亲人抬上手推车,等待埋葬。

  夏伯渊和夏夫人被安放在一处。夏准回来之后,跪倒在手推车前,虽则紧咬住牙关,但眼泪到底没能忍住,一滴滴落入黄土。

  夏氏一族幸存的人,默默看着眼前这一切,他们一路被奴役走了过来,又眼睁睁见了如此悲惨的一幕,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夏余音的二姐,只觉得眼睛干干的,而胸口却是一股血腥之气,心痛欲绝的滋味,也不过如此罢。

  **

  人在燕城里的萧静,还未得知夏伯渊的死讯。

  午后小憩之时,却做了个梦,梦中,夏伯渊穿着一身家居素服从府外回来,对她笑着伸出手,“我带你去看一个地方……”

  萧静也伸出手去,却还未握住夏伯渊的手,便忽然醒了过来。

  醒来,便觉得胸口一阵剧烈的慌乱的跳动。

  她用手抚着胸口,平复了好一阵才下了床,走出屋外,秋风凄清,空气也是萧瑟气,这样的时节总是令人忧伤的。

  萧静暗暗叹了口气,在心里暗暗道:伯渊,你何时会回来?

  彼时,夏伯渊与夏夫人已经在夏准挑好的山脚下埋葬。因着非常时期,来不及准备棺木,夏氏一族去世之人皆以素布裹身,落土为安。

  几十号人的坟墓,半日功夫占了山脚一大片的地方。

  夏余音跪倒在墓前,哭的肝肠寸断。萧统几度想将她拉起来,都未能成功,夏余音双手插在坟头的黄土里,只恨不能自己也死去。

继续阅读:97余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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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郎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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