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治即将到达燕城的消息,赵元隆也知道,他从京城启程半个月,便有亲信快马加鞭将二皇子也将赴边疆的消息通传给他。
按照亲信的意思,赵长治此次去边疆,不过是因为皇上指了婚,他要亲自去边疆将此消息告诉夏余音,以示郑重。
赵元隆却想的更多了点,会不会,赵长治也想通过此次边疆之行,让父皇对他刮目相看呢?
于是赵元隆便私底下派人一路跟着赵长治,看他一路是否与各地官员来往甚密,拉拢关系。
但每一次传回来的消息,都是赵长治一心赶路,大多时候都是在官道旁扎营,也不去城里,更别论接见沿路官员了。
赵元隆稍稍放了心,却仍是心存疑虑。也只能密切暗中注意着,看他到底有何真正的目的。
如今,赵长治到达凉城,明日便要到达燕城了。兄弟二人,终是要见面了。
这将军府也要热闹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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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伯渊回府之后,便去了萧静的院子。
萧静有些意外,还只是午后,他极少在这个时辰回府。并且,他的面色不同寻常。
萧静静静看着夏伯渊,有那么一刻她猜测,莫非北胡大军要来攻打大康了?
“静儿,我想送你回北胡。”良久,夏伯渊对萧静说道。
“为何?”萧静并未表现出意外,只是淡淡地问了句。
“不知何人将你我之事密报给了皇上,夏氏一族将要遭受一场大劫,你还是回北胡较为安全,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可以将音儿他们一并带走。”夏伯渊想为夏家留些血脉,少一些牺牲。
“我可以将他们送往北胡,但是我,不会离开你,自从我跟了你的那日起,便未曾想过离开你,你们汉人不是有句话叫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么?我萧静就是,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萧静看着夏伯渊,依旧平静。
夏伯渊叹了口气,却也知道萧静的性子有多执拗,便未再劝。
“对不起,我终是连累了你的家人。”过了会儿,萧静语气苍凉地说道。她也惧怕这样一日,因为她,而害了夏伯渊。
但扪心自问,若时光重来,再让他们选择一遍,他们也还是会选择陪伴在彼此身边。爱情就是这样毫无道理的东西。
“此事若说错,也全是我的错,又如何能怪你……命该如此。”事到如今,夏伯渊竟然也信起了命。
“命在你我手中,由天由地但是不由皇帝,老爷,您该想想法子了。”萧静并不打算坐以待毙。
作为一个郡主,她也算看多了朝廷风云,事关夏氏一族百余人的性命,坐以待毙并不是最明智的办法。
萧静的意思,也正是夏伯渊的意思,在忠义与仁孝之间,他在犹豫。
若是挟持了两位皇子与皇上交换人质,或许可保夏氏一族人的命,但从此以后,他夏伯渊便会是遗臭万年的叛国者。
自己的声名与家人的性命相比,夏伯渊自然更看重家人的性命。但他也知道,即使夏氏一族保住了性命,也是不能再留在大康,最可能的去处便是北胡,从此,夏氏一族便要远走他乡,远离故土,那种凄凉无依,夏伯渊想想就满心仓皇。
或许,他可以用他自己的性命,来换取夏氏一族的平安?
若是如此,夏伯渊觉得自己死不足惜。
见夏伯渊一直凝眉不语,萧静也再逼问,此事太过重大,的确需要三思而后行。
但是告密这件事,萧静却大概知道是何人所为,应该是萧统吧?他这计谋可谓釜底抽薪,除掉了夏伯渊,北胡攻入大康易如反掌。
萧统虽然沉寂了五年,但他依然是那个狠绝凌厉的萧统,每次出手都不留余地。
不对,萧静愣了愣,萧统此次并未不留余地,至少,他同样给了夏伯渊一封密函,让他早做打算……他网开一面,是因为自己吗?
萧静想着,不由微微叹息一声,网开一面又如何,这残局早已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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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静料的没有错,两封密函都是萧统着人安排的,而一封送往北胡的盖着他将军令章的密函此刻也在路上,此密函到达北胡之后,北胡王会根据萧统指定的日期,发兵南攻。
萧统之所以会指定日期,便是要等大康皇帝和夏伯渊之间不可开交之时,趁虚而入。
酝酿着这样一场暴风雨,萧统的日常却照旧,他仍是往将军府送菜。
翌日,正是赵长治即将入燕城的日子,将军府猛然多了这许多人用膳,每日里都是忙碌不已,后膳房人手有些不足,连着忙碌好些日子,又忽然多了许多人来,后膳房的人终是有些抱怨,便让膳房的头儿去跟管家说,让他多找些帮手来。
但一时半会儿的,为了两位皇子的安全考虑,知根知底的人手也不是那么好找。
看见萧统来送菜,便有人问了一句:“喂,大个子,留在将军府帮几天厨如何?”
萧统健硕高大,有的是力气,那人想,让他每日送膳撤膳也是极好的,况且,他往将军府送菜这么多年,用着也放心。
萧统未料到会有人忽而提到这个问题,他想了片刻,点了点头。
就这样,萧统住进了将军府,在两位皇子未离开前,忙时帮着打杂,闲时他可以回去侍弄一下自己的庄稼。
萧统进入将军府的第一件事,便是注意听人说起夏余音,这个小丫头苏醒了过来,原来是吃蘑菇中了毒。那么多人一起吃蘑菇,旁人都没事,就偏她中了毒。
“以后我们膳房还要不要做蘑菇给小姐吃了?”膳房里的人开始嘀咕了,“做吧,万一小姐中了毒该如何?不做吧,小姐又独最喜欢蘑菇……”
萧统听着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都还说的是日常之事,看来夏家被告密一事,还得些时日能扩散到边疆一带。
午后,二皇子还未进城,但将军府已经布置妥当,只等着赵长治一到,便全府恭迎。
夏余音躺在床上,虚弱无力,“我不去迎他,白哥哥若是他们问起来,你便说我快死了。”
白居仁笑笑,“我也不去迎他,我等草民,莫冲撞了皇家威仪。”
见白居仁这话说的讽刺,夏余音嘴角翘了翘,想说些什么,到底还是未曾出口。
二皇子来到将军府时,夏余音已经睡着了,白居仁坐在她的床边,翻着他带给夏余音的医书。下人都去前院了,屋子里只剩他们两个,静悄悄的,白居仁看会儿书,又看看夏余音,只想着时光就此停住,留住这幸福安宁的一刻。
将军府外,众人齐齐对二皇子赵长治行了参拜之礼。
礼毕,赵长治走到一直站在一旁的赵元隆面前,笑道:“大哥,你我兄弟今日在燕城相聚,弟弟甚为高兴,今儿个定要痛饮几杯。”
赵元隆也笑了,“那是自然,为兄我也料不到二弟你会来边疆。”
“还不都是为了音儿,”赵长治自然而然地说道,而后回头看了看身后迎接他的人,“音儿呢?竟未曾出来迎接我吗?”
“音儿她病了,此刻正卧床不起,还请二皇子海涵。”夏伯渊急忙上前回道。
“病了?”赵长治的脸上立刻露出担忧之色,“来人带路,我去瞧瞧。”
管家立刻上前,弯身对赵长治做出一个请的姿势,而后在前面带路。
于是,这一群人乌央央地一道往夏余音的寝院里走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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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儿正在长廊上候着,夏日午后漫长,她低头打着盹,便听见管家的声音在门外想起来,“二皇子,这便是小姐的寝院了。”
翠儿正愣怔着,只见一个挺拔的身影进了院子,管家见了,不由轻声呵斥了一声:“见了二皇子还不问安。”
翠儿定睛看了看,来人可不就是二皇子么。她急忙跪下问安。
赵长治挥了挥手,连看都没看翠儿一眼,便阔步进了夏余音的房间。
见到白居仁的那一刻,赵长治有些意外。而白居仁却并无惊慌之色,他在屋中已经听到外面的声音,只是料不到赵长治这么快地进了屋子。
“草民白居仁拜见二皇子。”白居仁对着赵长治施了一礼。
赵长治打量了白居仁一眼,剑眉微微一挑,“你是?”
“郎中,为……夏小姐治病的。”略一思索,白居仁没有称呼夏余音为音儿。
“郎中……”赵长治微微冷笑了下,目光看向在床上睡得正酣的夏余音,“何时郎中竟可以单独留于小姐的闺房之中?”
这是有怪罪之意了,夏伯渊将上前解释:“白郎中医术精湛,音儿幸得他救治才生还,他又是微臣世交之子,与音儿情同兄妹,故而并未避嫌。”
听了夏伯渊的解释,赵长治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他看了看白居仁,再未多言,而是走到床边,低头看了看夏余音,而后坐到床边,伸手在夏余音的脸上轻轻蹭了蹭。
夏余音受到打扰,蹙了蹙眉,而后翻了个身,又睡去了。
看到夏余音贪睡的模样,赵长治不由笑了,“许久未见音儿,倒是一点儿未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