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统看到白居仁,挺直了身体,他以为是关于夏余音的事。
而白居仁却只是让他照顾好夏余音,因为他要离开一段时间。
对于白居仁此时要离开,萧统有些意外,按他的想法,他会一直留在夏余音身边的。
“即使你不说,我也会照顾好音儿的。”萧统对白居仁的托付并不领情。
白居仁点点头,萧统说的没错。其他的,似乎也没有什么需要叮嘱的,关于照顾夏余音的细节,他只要交代给翠儿就可以了。
得知白居仁要离开,翠儿心里有些失落。白居仁在这里,她的心里便觉得踏实,他一离开,她觉得这北胡大营实在很可怕。
“白郎中,不能带我和小姐一起走吗?”翠儿小声问了一句。
翠儿什么都不知道,自然也不知道白居仁为何要离开,白居仁也无法将这复杂的局势一一解释给翠儿听,只好一再嘱咐她好生照顾夏余音,他过段时间便会回来的。
翠儿只好不情愿地点头。
“这里不会有事的,白哥哥,倒是你,一路珍重。”夏余音将白居仁送到大营门口,对他笑着说道。
白居仁看了看夏余音,他眼见着她从一个快乐无忧的女孩变成如今眸子里沉着忧戚的女子,真是让人心痛。
“等我回来。”白居仁留下这个四个字,骑马离开了北胡大营。
夏余音和翠儿仍是站在那里,直到白居仁的身影彻底看不到了,这才转过身,慢慢回了大帐。
白居仁离开之后,夏余音便更沉默了。萧统偶尔来看她,两个人有些相对无言。
夏余音是不想喝萧统说话,而萧统,不想惹夏余音不快。
但是隔几天,夏余音还是会主动去主帐里找萧统,询问大康那边的情报。
“如今并无风吹草动,从京城押解百余号人到边疆,再快也要些日子。”萧统对夏余音说道。
夏余音微微点头,便转身离开。
萧统叹口气,他真不知按照夏余音这性子,她会气到什么时候,偏偏她又有伤,他得让着她,不能让她动怒,这段日子,一直隔着一段距离看着她,他快憋闷坏了。
所以,萧统根本自己肩部受伤康复的天数,觉得夏余音好的差不多时,他终于决定和夏余音好好谈一谈。
其实也没什么好谈的,他们之间的事都一清二楚,不过是夏余音心里对萧统撒谎未曾娶妻这件事太过介怀,萧统以为他之所以撒谎,是不想夏余音胡思乱想,反正这些事他都会一一处理好。
而夏余音认为,萧统这是有意欺瞒她,是他敷衍她不曾真心待她的结果。
“是我不好,我不该骗你。”这一次,萧统很干脆地道歉。
然而夏余音并不接受这样的道歉。
“事情都过去了,就别提了,若没别的事……”夏余音说着,看了看大帐的门帘。
很明显的送客的意思。
“你打算一辈子都不理我了?”萧统没有动,看着夏余音。
夏余音不再说话,对站在一旁的翠儿说道:“翠儿,我累了,别打搅我。”
言毕,夏余音躺在床上,背对着萧统,闭上眼睛。她的话虽然是对翠儿说的,却是说给萧统听的。
萧统看着夏余音躺下的背影,她连背影都透着倔强。
“今儿个我收到北胡王的书信,询问我关于纳吉一事。”萧统说道。
夏余音没有说话。
“过去,我热衷权利,如今倒觉得若只有你我厮守,其余皆可放弃……”萧统知道夏余音在听,便继续说道。
夏余音闭上了眼睛。她甚至希望自己的耳朵也可以闭上,她不要听萧统的这些甜言蜜语,她会在他的甜言蜜语里变得软弱。
好在萧统再未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大帐。
翠儿在一旁松了口气,而后看了看夏余音的背影,觉得自家小姐真是可怜,旁人家的小姐都是到了年纪,便嫁一个差不多家世的男子,顺顺当当的,怎的自家小姐却如此坎坷?皇子她不喜欢,俊逸富有的郎中她不喜欢,却偏要喜欢一个敌对国的将军,一把年纪还娶过妻……翠儿真是太不喜欢萧统了。
但是能如何呢?谁让自家小姐喜欢呢?
听到萧统离去的声音,夏余音这才放松了身体,而后翻了个身,睁开眼,看着大帐的圆顶发呆。
**
纳吉回北胡之后闹得厉害,得知北胡王并未立即召回萧统,纳吉每日更加变本加厉,最后闹到要觅死觅活的地步。
北胡王没法子,几日后只好又来一封书信,让萧统将军中事务安排妥当,速速回北胡一趟。
北胡王的意思,让萧统哄一哄纳吉,把自家后院的火扑灭了再回去。
但萧统压根没打算将纳吉哄回来,他也不会离开边疆,他要等着夏氏一族到达边疆之后,将他们护送到安全地方,若是在他离开的时候,这里出了什么岔子,那他和夏余音,只怕真的是裂痕越来越大,无法修补了。
萧统给北胡王回了书信,推说前方战事紧迫,无法脱身。至于纳吉,休书已出,再无瓜葛,希望北胡王为她再觅良缘。
拓谷对于萧统的做法,本来是会劝解的,若他未见过夏余音的话。
但他见过夏余音了,知道这女子值得将军如此相对,若是换了他,他也会做此选择。所谓红颜,便是如夏余音这般女子,回眸一笑,便抵得过千军万马。
“如此,不知北胡王会不会动怒呢?”作为萧统的心腹,拓谷仍是担忧的。
“若北胡王动怒,最多罢了我的将军之职,往后这北胡大军便交由你了。”萧统淡淡回道。
“我可不干,我只有勇,若将这大军交给我,定是不成样子。”拓谷颇为有自知之明。
萧统笑笑,没有再说什么。
而大康那面,押解着夏氏一族的队伍终于将要到达边疆。
得到消息之后,萧统托人送了密函给夏伯渊,约他夜里在十里亭见面。
夏伯渊接到这密函,心里便有了数,不必猜,着萧统定是要帮他的。此刻,对于萧统的主动示好和帮忙,夏伯渊不能拒绝,为了夏氏一族的安危,他需要萧统的帮助。
晚膳时,萧统去了夏余音的大帐,夏余音仍是一脸冷漠。
萧统对翠儿挥了挥手,示意她先回避。
翠儿看了看夏余音,转身走了出去。
“你们夏氏一族的族人不日便会到达边疆。”萧统对夏余音说道。
正在用膳的夏余音,放下了筷子,抬头看着萧统,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今晚会去见你的爹爹,与他商讨如何安置你的族人。”萧统继续说道。
“你为何要帮我们?”夏余音淡淡看了萧统一眼,她记得当初她将自己给了他,求他帮助爹爹,他气恼离去的样子似乎一辈子都不会再理她了。
“只有在面对生死之时,人才会知道什么对自己最重要。”萧统沉声回道。这一次夏余音被刺,他简直魂飞魄散,忽然之间就明白了,对他来说,世间万物,终是抵不过一个夏余音。
夏余音没有再问对萧统来说什么是最重要的,答案不言而喻。
“夜里可以带我一同去见见我爹爹吗?”过了会儿,夏余音问道。
萧统想了想,点点头,说了一句好。
见萧统答应了她的请求,夏余音的眼睛立刻亮了,想到一会儿便可见到自己的爹爹,夏余音不禁开心起来。
说起来,自打她来到边疆,和爹爹相处的时光少的可怜,她一直以为她对爹爹感情不深,直到如今发生这一连串的事情,她才知道,血浓于水,她对爹爹的关心与担忧深入骨髓。
“一会儿,我让人送一套夜行衣来,你换上。”萧统对夏余音说道。
夏余音点了点头。
**
待到了时辰,萧统来到夏余音的大帐,示意她可以走了。
换上了夜行衣的夏余音起身,萧统看着她,对她伸出了手。夏余音看着萧统的手,却没有伸出手去,她不知道这个时候对萧统妥协,到底是因为他可以帮助夏氏一族,还是因为她原本就未曾真的恨过他?
见夏余音愣着,萧统索性伸手拉过夏余音的手,“外面天黑,莫要跌倒了。”
夏余音没有挣开萧统的手,跟着他离开了大帐。
萧统让夏余音和他共骑一马,这黑夜里,他只有将夏余音搂在怀里才放心。
路上,萧统格外警惕,耳朵听着周遭一切可疑的声响。夏余音也屏住呼吸,野外的树林里,夜色似乎格外黑,好在有萧统在身后,她才并未觉得有多可怖。
待到了十里亭,已可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在十里亭里立着。萧统打马走近,夏余音在马上已经依稀可辨爹爹的身影,不禁低声唤了一句:“爹爹。”
那人早已听见马蹄声,又听到夏余音的呼唤,便走了过来,当见到马上之人果真是夏余音,不禁心头与眼眶皆是一热,“音儿,你也来了。”
夏余音下了马,对夏伯渊施了礼。夏伯渊急忙将她扶起来,“莫要多礼了,身上的伤可好了吗?”
“白哥哥医术精湛,伤口都大好了,爹爹您便放心罢。”夏余音急忙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