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统在一旁看着这父女俩相对感慨,心里也是不由一暖。也忽然明白,对于夏余音来说,他固然重要,但是亲人亦如是,解救夏氏一族,也是对夏余音最好的安慰。
继而又想,自己在大康潜伏五年,到头来如何也未曾料到会是这个结局,一个夏余音,打乱他全盘计划。原本他并不觉得自己是为了女人会一再让步的人,直到遇见夏余音,他才知道从前并不是他有多坚定,只是因为没有遇见自己爱的而已。
待夏余音和爹爹说的差不多了,萧统这才伸手对夏伯渊做了个请的姿势,夏伯渊对萧统点了点头,与他一道进了十里亭。
夏余音走过去,坐在亭子的长凳上,听着萧统和爹爹在一起低声说着话。他们在商议待夏氏一族的人到了边疆之后,如何交换人质与兵权。
如今的问题是,白居仁回去接纪如嫣和两个侄儿还未曾回来,夏伯渊的意思要等他们一起到了之后,才能交出兵权,否则,白居仁一行人必定会有危险。
萧统也表示同意,好在白居仁再有个三五日,差不多也该到了,故而不会耽误的太久。
待交换人质与兵权那日,萧统会带兵在一旁守护,并将夏氏一族安全送到燕城安置。
夏伯渊点了点头,也唯有如此,夏氏一族才能平安脱身,不然,他这边交了兵权,那边便有可能一声令下,对夏氏一族大开杀戒,有萧统镇着,大康这边新将上任,对敌军不摸底细,定不敢轻举妄动。
商议定了之后,夏伯渊苦笑了下,他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夏余音,而后叹道:“我夏伯渊半生镇守边疆,与北胡为敌,未曾想到最后,却要北胡人保我一家老小平安。”
“我也并非是帮你,我只是不想让音儿为难。”萧统如此说道,他丝毫不想让夏伯渊领他的情,他只想博夏余音开怀一笑。
夏伯渊看了看萧统,面色沉了沉,“别以为你帮了我这个忙,我便会将音儿许配与你,我绝不许女儿嫁给北胡人。”
夏余音听了爹爹这话,心里有些失落,随即又觉得自己的失落有些可笑,她本来不是已经对萧统死心了吗?那为何会失落呢?
听夏伯渊如此说,萧统不意外也不生气,“家姐当初决定留在您身边之时,她又何尝询问过我们的意见?”
听萧统提起萧静,夏伯渊有片刻的难堪,却随即又道:“也正因如此,你和音儿更不能在一起,否则岂不乱了辈分?”
“我们北胡人没那么多讲究,更何况,我们各自过各自的生活,互不干扰。”萧统不肯让步。
听到爹爹和萧统竟讨论起她的问题来,夏余音坐不住了,她起了身,“爹爹不必费心了,女儿今生谁也不嫁,等一切安顿好,女儿便剃度出家,一生礼佛。”
言毕,夏余音转身离开十里亭,留下两个愣怔的男人。
过了会儿,萧统才回过神来,跟夏伯渊告辞,牵着马追上夏余音。
夏伯渊看着萧统和夏余音一前一后离去的身影,暗暗叹口气,如今这局面,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知道,若是夏余音执意要和萧统在一起,他半点法子也没有,但与剃度当尼姑比起来,夏伯渊觉得还不如嫁给萧统的好。
且慢!夏伯渊忽然又想起白居仁来,与萧统比起来,夏伯渊更中意白居仁一些……夏伯渊心里忽然有了主意,等白居仁回来,他便做主,让夏余音与白居仁成婚,也好断了萧统的念想。
夏伯渊正想着,却冷不防自树林里飞出几只箭,那箭带着箭风,夏伯渊听见声音,急忙闪躲,那箭便稳稳钉在亭子的支柱上。
另一边,萧统追上夏余音,“夜路黑,仔细别摔着。”萧统伸手去拉夏余音的手。
夏余音甩掉萧统的手,兀自往前走去。
待萧统再要去拉住夏余音,却也听见箭飞来的声音,他急忙将夏余音搂在怀里,就势倒在地上,“小心,有埋伏。”
夏余音吓了一跳,回过神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向十里亭,“我爹爹……”
萧统没有说话,急忙打了个长哨,为避嫌,他带来的侍卫留在几百米开外的地方,此刻听见萧统的哨声,急忙驱马赶过来。
萧统对他们做了个手势,这些人便下马,往树林里窜去。
不大一会儿,便听见树林里传来打斗的声响,萧统护着夏余音回到十里亭找夏伯渊,见夏伯渊无恙,这才松了口气。
他们寻个幽深处,警惕四周动静。
“会是什么人做的?”萧统低声问夏伯渊。
“还会有谁,如果猜得不错的话,应该是二皇子的人。”夏伯渊轻声回道,如今他和夏准在大康的军营里着实有些如履薄冰,一些妄想讨好新将的小人,难免会趁机出卖情报,二皇子的眼线众多,他还真的需要小心再小心。
“那大哥在军营里不会有事吧?”夏余音不免担忧起来。
“军营里到底都是我的旧部,不会有事。”夏伯渊轻声回道。
树林里的打斗声仍在继续,不时有低吼声传过来,不用看也知道打的有多激烈。
随后,夏伯渊的兵卫也都前来了,未免打的混乱,萧统让夏伯渊带人先回去,这里留给他来收拾,夏伯渊想了想,也便同意了。
“帮我照顾好音儿。”临走,夏伯渊对萧统沉声嘱咐了一句,听着倒又像是托付了。
萧统点了点头,说了一句“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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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夏伯渊离开,萧统将夏余音拉进怀里,而后靠在一棵大树上,静听着四周的动静。
夏余音安静地靠在萧统怀里,纵使树林里刀剑的声音让人心惊,有萧统在身边,夏余音并不感到害怕,不管如何,这个男人一直给她安心的力量。
过了好一会儿,树林里没了声音,不多时,萧统的侍卫从树林中出来,还拖了几个尸体出来,用火石点了火把照了照,全是一身黑色夜行衣的刺客,检查过武器也并未留下有标记的记号。
“禀将军,这些人看不出是何来路。”有侍卫低声对萧统禀报。
萧统略一沉思,便对这些侍卫做了一个撤退的手势。反正这些刺客的目标是夏伯渊,查不查出身份底细也没什么用处,总归逃不过是二皇子,或者皇上派过来的。
一干侍卫利落上马,萧统也将夏余音抱在马上,侍卫前后护着萧统,一行人往北胡大营打马而归。
待回到大营,萧统却耍了赖,他将马匹骑到军营的操练场上,搂着夏余音不肯放手。
出乎萧统意料的是,夏余音也并未想要挣扎,她安静地任萧统搂着她,而她,却在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秋天的月色格外清亮。
萧统便也沉默着,陪着夏余音发着呆。
“如今,你我肩头各有一处伤,你说这算不算是夫妻相?”许久,萧统玩笑道。
夏余音听了这话,在心里暗暗笑了笑,而面上却依旧如常。不知从何时开始,她也变得喜怒不形于色了。
“今夜去我的大帐里如何?这许多日子,你就在我的隔壁,而我却不能去看你,你可知我心里是如何的煎熬?”萧统将自己的下巴放在夏余音的头上,沉声说着,而后将夏余音搂得更紧了。
“早点歇着罢,时候不早了。”夏余音语气冷冷道。
萧统搂着夏余音,没有动。
“别这样了,又不能改变什么。”夏余音又说道。
“音儿,我已经认错,纳吉也被我休了,你还要我如何呢?”萧统叹息一声,问道。
可是我们之间,又岂是一个纳吉的问题?夏余音在心里这样说了一句。
见夏余音仍是不语,萧统打马向大帐走去,却没有放夏余音回她自己的大帐,而是直接将她抱进自己的大帐里。
“放开我。”夏余音低声说着,挣扎了起来。
大帐外的侍卫见了,微微侧过身子,以示自己对面前的情景毫不知情。
萧统将夏余音抱到床上,刚一放手,夏余音就翻身下了床,一溜烟跑开了。萧统没有去追她,见她掀开帘子走出去,只得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夏余音回到自己的大帐,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的厉害。正在她失神的时候,翠儿醒了过来,急忙起身,“小姐,您回来啦。”
“睡吧,别起来了。”夏余音将翠儿摁回床上,而后褪去身上的夜行衣,也上了床。
“那小姐晚安。”翠儿应了一声,翻身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夏余音也上了床,却好久未曾睡去,在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想着过几日的事,夏氏一族的生死,爹爹与大哥的安危,萧统的出手相助,白居仁是否会带着大嫂和侄儿平安归来……这些事,桩桩件件都是大事,挤在夏余音的脑子里,让她一刻不得安生。
而萧统也未曾睡着,他也在想着几日后相助夏氏一族的事,还有今晚,夏余音说她要剃度出家,按照夏余音的性子,她真的有可能说到做到,萧统想到这里,不由在心里苦笑一下,看来这丫头得时间哄呢。
不过,他也做了打算,若夏余音真的去出家,那么,她去那座庵院,他就去把哪座庵院拆了,看她到时候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