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统停住脚步,看着夏余音,“若我死了,你定会心痛不已。”萧统的表情,平静又笃定。
夏余音嘴角浮现一个嘲讽的笑,却并没有和萧统做无谓的争论。夜色降临,她准备沐浴之后睡觉,只是不知,今晚,她会不会睡得着。
还有翠儿,如今在白府也不知如何了。
夏余音心事重重地走着,迷茫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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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燕城二十里的某处,赵长治也已经得到燕城失守的快报。他将那快报握在手中,皱紧了眉头,北胡人来势汹汹,如此快速地拿下燕城,令他有些意外。
“那夏伯渊,莫非真的有问题?否则怎会一夜之间便丢了燕城……”这个念头忽然在赵长治的脑子里窜了出来。
着念头一经出现,赵长治便有些惊了,他立刻写了封密函,请求朝廷即刻派大将和援军前往边疆,担任主将,以便挟制夏伯渊。
另一个让赵长治觉得刻不容缓的,便是除掉赵元隆。
如今赵元隆仍被软禁在夏伯渊的大营里,他只需派人潜入大营,将赵元隆刺杀,而后将罪名推给夏伯渊即可。
真是个完美的计划。
如今他就在边疆这里,一边观察战况,一边等着朝堂派新的大将和援军来。战争总有结束的时候,待那时,太子赵元隆已死,他这个一直在边疆督战的皇子,岂不是顺理成章地成为太子了?
而父皇,年事已高,若生了病太医院医治不了,驾崩也是极容易之事……
之后,便是他的天下了。
赵长治做了这一系列的打算,暗暗咬着牙阴狠地笑了笑。
彼时,夏伯渊与夏准带领残余部队往南撤退,在距燕城将近十里处安营扎寨。夏伯渊心情十分沉重,从戎数十载,他还从未败的如此干脆,猝不及防,北胡大军势如破竹,战斗力惊人,他承认自己当初还是有些低估了萧统,毕竟他五年未曾带兵,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再度挂帅出征,并非易事。
但萧统却做到了,他带领的大军士气高昂,所向披靡,他承认,大康的士兵在相比之下便弱了几分,这场仗,有些艰难。
相对于忧心战事的夏伯渊,夏准也担心夏余音的安危,燕城未能守住,而她恰好在城内,如今如何了呢?虽然探子来报,萧统并未屠城,但夏准仍是担心夏余音,毕竟夏余音那般天姿国色,极易成为北胡人的猎物。
另一面,夏准也十分自责,是他未能守住燕城,让夏余音和众多百姓深陷险境,想到这里,夏准不由心如刀割,狠狠攥着拳头,恨不能打自己一顿。
白府。
下人们听到燕城失守,大家都慌了,更有人立刻收拾了东西离开白府。有些心思不端的,还顺手拿走白府较为值钱的物件,左右如今白居仁不在,又恰逢战乱,这些东西不拿也只能便宜了北胡的人。
一个人如此,其他人也纷纷效仿,半日功夫,府中下人走了只剩几个忠心之人,他们看着空落落的白府,也无能为力,只得感叹世事无常。
翠儿吓坏了,躲在角落里哭着,念叨着也不知夏余音如今如何了?简直如天塌下来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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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彼时,夏余音好好地在将军府里待着,婢女伺候她沐浴。
萧统在外面等着,时不时会有下数过来请示军务。
夏余音坐在大大的沐浴桶里,有些感慨,若非是萧统的声音时不时从院子里传过来,她恍惚觉得一切都未曾改变。
沐浴完毕,夏余音穿着寝衣走了出来。长发还滴着水,婢女在后面用软件帮她擦拭着。
萧统回过头,看着夏余音,她出浴的样子极美。
“你下去吧。”萧统走过去,拿过那婢女手中的软巾,对她吩咐道。
那婢女不敢违抗萧统,看了夏余音一眼,便低着头走了。
夏余音从萧统手中夺过软巾,自己将长发捋到胸前,而后用软巾轻轻吸着上面的水珠。萧统在一旁看着她,暗暗想着该拿她怎么办。
而夏余音则完全将萧统当做透明的,她将头发擦好,便和五姑娘回了卧房,随后关上了房门。
萧统被关在外面,看着那扇紧闭的门,无奈地笑了下。诚然,一扇门阻挡不了他,但里面的人是夏余音,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一扇门隔在门外。
夏余音上了床,取出一本医书看着。五姑娘在一旁挺着笔直的腰板坐着,夏余音的表现出乎她意料,她看上去若无其事,完全不似白日里那般纠结与痛苦,这丫头,如此快速地收敛了自己的情绪,还真是不同凡响。
萧统一直站在院子里,直到侍卫过来请示,询问他夜里的住处,他才指了指夏余音院子里的偏房。
侍卫愣了愣,却也没说什么,反正他们的大将军自打进了将军府就和往常不大一样了。
连面具都不再戴了。
这一晚,风平浪静地度过。夏余音在卧房里,看书困了之后便睡下了。虽然有些辗转反侧,却深夜时实在太困,也便睡了过去。
五姑娘在外间,翠儿从前的床上睡了。
萧统一直在院子里,直到夏余音的房间里的灯光灭了,他才回了偏房,没多久的功夫,也睡了过去。
夜色里,将军府中一片沉寂,偶尔北胡巡夜的士兵打破这沉寂,无言提示着如今的一切到底是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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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萧统很早起了,去了大营处理军务。
夏余音则一如往常,起床,用了早膳,而后去了北苑,看望萧静。
见到萧静,也无何话可说,相对沉默。
一直到午后,萧统才回到将军府,直奔夏余音的寝院而去,夏余音正在回廊下坐着发呆,见到萧统,也仍是未动。
“将你家小姐的行囊收拾好。”萧统对一旁的婢女吩咐道。
那婢女急忙听命,转身进了卧房,去帮夏余音收拾行囊了。
“你要带我去哪儿?”夏余音看着萧统,冷冷问道。
“大军明日拔营,你随我一道儿去。”萧统回道。
夏余音颇感意外,她以为萧统会一直将她留在将军府,毕竟如他这般的大将军,打仗的时候带一个女子在身边,对军中风气有影响。
“你疯了吗?”夏余音脱口问道。
“没法子,将你留在将军府我不放心。”萧统看着夏余音,他知道她鬼主意多,若他不在时,她脱逃了,他要去哪里寻她。
“将我带在身边,你便放心了?”夏余音看着萧统,眼神里都是挑衅。
萧统看着夏余音,良久点了点头,“至少不管你起什么鬼主意,我都能看得到。”
“五姑娘……”
“不行。”夏余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萧统拒绝。
“那我便不去。”
“由得了你吗?”萧统说完,将夏余音将肩上一扛,便离开了寝院。
五姑娘见了,急忙上前准备将夏余音抢回来,而萧统的侍卫却早已挡住她的去路。
夏余音被扛出了寝院,五姑娘和那几个侍卫周旋,夏余音听得后面刀剑相碰的声音,只觉得惊心,她很怕五姑娘有个三长两短。
于是伸手拍在萧统身上,“我跟你走便是,让你的侍卫莫要伤了五姑娘。”
萧统听了,打了一声长哨,寝院里几个侍卫听了,便不再恋战,边打边从寝院里退了出来。
萧统将夏余音抱上马,而后带着她一道出了燕城。
路过城门时,夏余音侧过身子张望着,这座城,再不是旧日模样。而她,也不再是从前的她,她所有亲近之人全都离开了她,如今,她只有孤身一人了。
萧统带着夏余音,身后跟着一队侍卫,一路往大营奔去。
路过丰水村时,夏余音扭头看了看,心里长长叹了一声,物是人非啊。
经过丰水村,再往前便是白府。想起翠儿,夏余音对萧统说道:“白府如今如何了?”
“一切如旧。”萧统回道。
萧统亦是惜才之人,白府他去过,那里面的各种珍稀植物,他也知道意义重大,故而下令,不许破坏白府分毫。
“我想去白府看一眼。”夏余音又道。
萧统想了想,回了句“好”。
萧统答应的这么痛快,夏余音有些意外,却也不去多想,反正一会儿能见到翠儿便是好的,至少她的身边,还有一个熟悉的人。
白府的管家见到夏余音和萧统,以及萧统身后那些北胡人打扮的侍卫,面色有些惊恐,他生怕这些人是来生事的。
但夏余音对着管家挤出一丝笑意,使得他打消内心的恐惧。
“翠儿呢?”从马上下来,夏余音问管家道。
管家急忙指了指里面,“翠儿姑娘这些日子怕是吓到了,一直在小姐您从前住的寝院里,不敢出门。”
夏余音点了点头,便往府里走去。萧统没有拦她,跟在身后,也往里走去。
寝院的大门紧闭着,夏余音伸手推了推,发现门从里面闩着,于是叩响门环,喊道:“翠儿,快开门,是我。”
里面没有动静。夏余音又叩了几下门环,“翠儿,翠儿,快开门。”
不大一会儿,门从里面打开了,翠儿那哭的憔悴不堪的脸露了出来,眼睛也是肿的,见到夏余音的那一刻,翠儿扑过来,大哭了起来:“小姐,您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