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仁和五姑娘到达醉仙居的时候,因着时候尚早,用餐的人并不多,他们捡了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了,也不急着点菜,要了一壶上好的茶,慢慢喝着,聊着,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
五姑娘很喜欢这样的时刻,似乎与白居仁的距离很近,时不时的,趁白居仁眯着眼睛观察街道上来往的行人的时候,五姑娘会偷偷看一眼白居仁,这个她心仪的男子,许多年了,依然明朗如昔。
而她呢,却真的渐渐在老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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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午膳之后,白居仁和五姑娘在醉仙居门口分别,各自回各自的住处。
宅子里,夏余音用过午膳,秋日阳光甚好,她便在院子里坐着,让阳光晒在身上,白居仁回来时,便见到坐在阳光里,半仰着头,微闭着眼睛,晒着太阳的夏余音。
听到响动,夏余音睁开眼睛,看着白居仁,笑了笑,“白哥哥,你回来了。”
白居仁点了点头,而后在夏余音对面的凳子上坐下,“感觉好些了吗?”
“已经无事了。”
“还有三日,你便大婚了……”白居仁想了想,“我会送你一份贺礼。”
“你我之间还用得着那般客套吗?”夏余音笑笑。
白居仁也笑笑,没有再说什么,与夏余音就那样沉默地坐着。
夜里,萧统回来,和夏余音一道用过晚膳之后,又去见了白居仁,这两个男人关系十分奇特,又是情敌,却在关键时候彼此信任。
大婚之后,萧统便要出征了,想到又要将夏余音留下,萧统是一万个不放心,唯有将夏余音托付给白居仁,他才觉得没有后顾之忧。
白居仁听了萧统的话,不由冷笑了一声,“这些年来,音儿虽然一直是你的女人,但我照顾她的时候却比你照顾她的时候要多的多。”
白居仁这话说的没错。所以,萧统并未反驳。家国大业与儿女情长,有时候真的不能兼得。
而这一次征战,又要耗时良久,只怕再见到音儿,他们的孩子已经出世了吧?
想到这里,萧统不由暗暗一声叹息。
“刺杀音儿的人查到线索了吗?”过了会儿,白居仁问道,“此人若不除,只怕是后患。”
“正在查着,你放心,我定会将那人揪出来。”萧统说着,眸色骤然沉了下去。
既然萧统已经说出这样的话,白居仁就不便再说什么,在他看来,像萧统这样的男人,一言九鼎,只要相信他便好。
三日后,萧统和夏余音如期大婚。
从宅子里,萧统将夏余音迎娶到萧府。纳吉便是有一万个不愿,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迎接萧统和夏余音。
因为是平妻,纳吉也没有资格接受夏余音的跪拜,夏余音只是弯身对她施了一礼。纳吉虽然嘴角带着笑,眼神却是冰冷无比地看着夏余音,暗想那些想刺杀夏余音的人为何还不行动,将她杀死在大婚的仪式上,那才是最痛快的。
事实当然让纳吉大失所望,并无人来刺杀夏余音,她和萧统很顺利地拜过堂,成了萧府的另一个女主人。
萧统的这次大婚在燕城也是为人津津乐道,见多了娶妻纳妾的,再度娶个平妻的却少之又少,尤其,这人是萧统,几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他的正妻又是个郡主,得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得此礼遇与重视?
原来就是从前夏伯渊老将军家最小的女儿。谜底一揭开,百姓们恍然,似乎也能理解了。夏余音,从前在燕城也是名声在外的,她来到燕城那年,便因为美貌而闻名于城,后来又因为屡屡闯祸,成为燕城人口中的谈资。
再后来,又发生了许多事,大家都知道夏余音与萧统在一起了,然后又分开。
如今,夏余音嫁给萧统,与郡主同为平妻,终是应了那句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古话。
人世间的分分合合,让人唏嘘。
在萧统与夏余音大婚之时,还有另外一个人在暗暗发着狠,那便是红衣。她站在春望阁的最高处,远远望着萧府的方向,想到自己经过这么多年的苦心训练,练就一副柔媚入骨的皮囊,却还是没有赢得萧统的青睐,想到这里,她就觉得自己惨败,觉得这些年来的苦都白吃了。
那个夏余音到底哪儿好?红衣努力回想着那日见到的夏余音,美则美矣,那又如何,论美貌,她红衣不输分毫。那夏余音到底上辈子积了什么德,能得到萧统这样的男人的心。
想到萧统,红衣的心更不能平静了,她见过那么多男人,能让她动心的却唯有萧统一个,这个男人顶天立地,伟岸又有傲骨,简直让人魂牵梦绕,她未曾料到她竟会陷进去。
但是女人的心就是这样,一旦有了某个男人,那便是万劫不复。
红衣的眼色变得深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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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余音被迎娶在萧统的寝院里,那个寝院,一直以来都是萧统独居的,此刻终于有了女主人入住。
纳吉在自己的寝院里,默默静立许久。直到婢女拿来披风,轻声对她道:“郡主,夜里凉了,您要保重身子啊。”
纳吉这才恍然,沉默着转身回到屋子。心如秋日,越来越凉,这凉渗透了纳吉全身的每一个细胞,让她感觉自己仿若置身在冰窖之中。
当纳吉躺到床上的时候,想到此刻萧统和夏余音,他们的洞房花烛夜,此刻正如蜜如甜吧……整整一夜,纳吉辗转反侧,未曾入睡。
萧统和夏余音,按照传统入了洞房,在喜娘的指导下,揭了盖头,吃了喜果,喝了交杯酒,那喜娘又说了祝福的话,领了赏银之后便退了下去。
屋子里只剩萧统和夏余音了,在红烛的映照下,夏余音面若桃花,她看着萧统,眉眼含情脉脉,她,终于成为了萧统的新娘。
萧统端详了夏余音好一会儿,而后笑着将她拥在怀里,“音儿,我的妻。”
待上了床,萧统吻着夏余音,却也只是吻着,不敢有进一步的行为。
“白居仁让我近一段时间都不许与你同房,”萧统的声音有些难耐,“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
听萧统问出这么孩子气的话,不由笑了起来,而后说道:“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白哥哥的君子之腹。”
萧统微微叹口气,在夏余音耳边低声说道:“不管他是不是故意的,他都成功了,为了你和我们的孩子,我忍着。”
夏余音知道萧统的难耐,她稍稍离开萧统的怀抱,看着他,用话题岔开这大红暖帐里的柔情绵绵,“离你出征还要多久?”
这话题果然沉重,让萧统的眸子蓦然一黯,“再有十余日便差不多了。”
夏余音也有些黯然,她刚有了身孕,萧统却就要离开,在她最想他留在身边的时候,他总是不在。
“我不在的时候,会让白居仁留在你身边,有什么事,他会处理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萧统的心里是有些不舒服的,但是没法子,他确实需要白居仁。
夏余音无奈地叹息一声,“一直都这样麻烦白哥哥……”
“除了他,我没法相信别人,连你大哥都不行,不然,我就将你送去夏府里住着,但是你大哥如今,不复当年智勇。”萧统的语气里有些惋惜,原本夏准也是个英雄人物的。
“虽然不复当年智勇,但若能一声平安,也是好的。”夏余音只能如此道。
有些人,愈挫愈勇。而有些人,在巨大的挫折下,会归于平庸。夏准便是后者。
“这一仗又要多久?”夏余音又问。
萧统无言。自古征战无归时,也许几月,也许一年,也许数年,谁又能预料到何时会归来呢?
“不如你带我一道儿去吧,我想陪在你左右。”夏余音说着,埋进萧统的怀里。
“作为一个主帅,出征打仗,如何能携带女眷呢?更何况,如今的你还有着身孕,需要好生安养着,”萧统说着,不舍地将夏余音拥的更紧了点,“等着我,我会尽快回来。”
夏余音不再说什么,与萧统静静依偎着,这样相聚的时光不多了,应该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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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之后,夏余音便住在萧府里,五姑娘仍是夏余音的镖师,她寸步不离地守着夏余音。
头几日,每日清晨,夏余音会去给纳吉请安,虽然都是平妻,但好歹纳吉年岁较长,也算是一种礼节。
没想到几日后,纳吉受不了了,每日一早她要起早,收拾妥当,才能见夏余音。而且她实在不想见到夏余音,便对她说道:“你也不用如此假惺惺,不见面对你我都好,往后不必来了。”
是。夏余音笑着应了,果真再未去过。
白日里,萧统不在的时候,夏余音大部分时候都去了宅子里,哄着念回,或与白居仁对弈,研讨医术。这些年,跟着白居仁耳濡目染,夏余音的医术也可以做个简单郎中了。
夜里,夏余音几乎舍不得睡,因为只有这个时候,她才能见到萧统,与他相依,感受他身上的温度,与他互诉衷肠,想到离别,二人心里都依依不舍,却也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