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见过……颜妃……”萧泽广完全没注意夏余音的脸色,他不大情愿地小声地问了安。
夏余音看上去如此之小,该是与他般配的年纪。
“二皇子不必多礼,且随意吧。”萧泽广的话让夏余音回过神来,她看了看萧泽广,如是说道,并不想与萧泽广多做交谈。
萧泽广看出夏余音的冷淡,却又不想就这样离开,便仍是愣怔地站在原处。
见萧泽广未有离开的意思,夏余音只得想要绕开他,这皇子年纪与她相当,见到她时神情又如此不自然,她不想和他有太多接触,免得生出是非。
“颜妃请留步……”见夏余音要离开,萧泽广在后面喊了一句。
夏余音停住脚步,没有回头,等着萧泽广开言。
“左右无事,我便陪颜妃一起走走罢。”萧泽广顿了会儿,如是说道。
夏余音听了这话,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再度缓缓迈步。萧泽广跟了上去,沉默地走在夏余音身边。
走了好一段路,他们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倒是半路遇到萧治霆,他要回自己的太子府了,不想却看到自己的二弟和夏余音在一起散步,他眯着眼睛看了会儿,暗想,自己的二弟何时跟这个颜妃关系这般亲密了?他存了心思,不得不防备着二弟想攀着夏余音这个关系,有所企图。
“二弟,王兄我要回府了。”萧治霆隔着距离喊了一声。
萧泽广和夏余音同时向他这面扭过头来。
“见过颜妃。”看到夏余音,萧治霆又补了一句问安。
夏余音微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王兄一路慢走。”萧泽广回道。
萧治霆笑笑,没有再说什么,继续阔步前行了。他之所以要打这个招呼,就是要让萧泽广心里有所顾虑,不管萧泽广有何打算,他萧治霆都是知道的。
“你们是亲兄弟吗?”见萧治霆走远,夏余音看似无意地随口问道。
嗯。萧泽广应了一声。
“未请问你们母妃是……”夏余音扭头看着萧泽广,心中猜测这应该是王后的孩子吧。
“王后是我们的母后。”萧泽广回道。
果然。夏余音笑了笑,“王后果是个福泽深厚之人,不但得大王敬重,还有你们如此出类拔萃的皇子,令人羡慕。”
骤然听夏余音夸赞起他来,萧泽广有些不大好意思,却也不知该如何回应才算得体,只好笑笑,没有说什么。
“若不算冒昧,敢问颜妃是何方人士?”沉默了会儿,萧泽广小心地问道。
夏余音沉默了会儿,而后缓缓道:“我自幼在大康京城长大,我爹是大康的忠勇大将军夏伯渊。”
夏余音没打算隐瞒自己的身份,反正她的身份瞒不住,稍一调查便一清二楚。
夏伯渊三个字让萧泽广愣住了,作为北胡皇族,他自然是知道夏伯渊的,那个威名远播的大康将军,镇守边境十余载,北胡除了萧统,无人能与之抗衡,一度是北胡最为忌惮之人。
想起萧统,这萧泽广又有些糊涂了,他听闻夏伯渊之女不顾家仇,与萧统定了终身,为此,萧统还休了他的姑姑纳吉,此事一度成为北胡街知巷闻之事……
“敢问您认识萧统吗?”萧泽广问了句。他不大相信父皇会将萧统的女人纳为妃子,若真如此,那父皇关押萧统的动机就很可疑了。
再度从旁人口中提到萧统的名字,夏余音的心忽地跳了一下。
见夏余音沉默不语,萧泽广越发证实了自己的猜测,这颜妃定是萧统曾经的女人,他忽而对自己的父皇失望起来,他一直敬重萧统,也一直敬重自己的父皇,但如今,父皇为了美色,将萧统关了起来,实在是有些失了风度。
“听闻萧统冒犯了父皇被关押了起来,不知如今如何了?”萧泽广又问一句。
“二皇子觉得萧统此人如何?”夏余音没有回答萧泽广的问题,反问了一句。
“萧将军英雄盖世,为北胡立下汗马功劳,一直是我敬重之人。”萧泽广毫不隐瞒自己对萧统的景仰之情。
听萧泽广如此赞赏萧统,夏余音的脸上竟恍惚露出一个笑容,却仍是未言。即使从前的事她未曾全部记起来,但是之后她和萧统是相处过一段时间的,那段时间里,萧统给了她世间最好的爱。
有时候,她也很恍惚,到底萧统是仇敌还是爱人?她对萧统又到底是爱还是恨呢?
或许,正是因为自己一直在忐忑之中挣扎,所以她才索性与过去一刀两断,重新开始,专注报夏家的仇。
萧统曾害的夏家家破人亡,如今堂堂一个大将军变成阶下囚,她这算是报仇成功了吧?
那么剩下的便是赵长治了,还有大康的皇帝,他们欠夏家的血海深仇,总有一日,她要他们偿还。
故而,她仍是要依附北胡王。
想到这里,夏余音的面色重新冷凝,“再英雄盖世再战功赫赫,目无尊上也是死罪,留他一条性命已经是大王仁慈了。”
夏余音语气冰冷地说完这句话,迈开步子,慢慢往前走去。
翠儿和五姑娘照旧要跟过去,夏余音伸出手制止了她们,“我想一个人走走。”
萧泽广,五姑娘,翠儿便都站在原地,看着夏余音一个人孤零零的背影踽踽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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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纳吉派来的第二个信使到达了呼凉河畔。
正在午睡的夏余音被吵醒,这几日呼凉河畔特别不安宁,让她觉得心里不安,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了一般。
信使将萧统写的信交予翠儿,由翠儿转递给夏余音。
听闻这信来自纳吉,故而拆开的时候夏余音有些漫不经心,她不喜欢纳吉,也不想看她的信。但是能让她写信来,想必定是有大事的。
然而展开信件,却一眼看见落款上萧统的名字。
毫无防备的夏余音,心就那样漏了一拍,暗暗深呼吸了一口,夏余音才开始看那书信。
萧统仍是称呼夏余音为音儿,看到音儿两个字,夏余音的眼倏地湿了一下,她闭了闭眼睛,好一会儿,才重新看那封书信。
信里,萧统陈述了自己阿妈身患重病,希望夏余音能请白居仁回燕城一趟,帮他阿妈治病。信的末尾,萧统说他一切安好,后面还有几个字,被人用墨迹掩盖了。
夏余音想,那定是萧统的一句情话吧,被纳吉划去,若不是为了萧老夫人,纳吉定不会让这封书信到她的手上的吧。
夏余音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对翠儿道:“翠儿,去请白哥哥过来。”
翠儿应了,转身去了。
五姑娘立在一旁,不知这书信里写着什么,猜测应该是和白居仁有关的吧。
不大一会儿,白居仁便赶了过来。夏余音让翠儿和五姑娘回避之后,将手中的信递给白居仁,白居仁看完,因昨儿个他已经知道了此事,所以并未露出意外之色,他只是沉静地看着夏余音,“你希望我怎么做?”
夏余音没有说话,继而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如何做,白哥哥,反正这件事我已经告诉你了,我不想勉强你,你愿意去便去,不愿意也无妨。”
“其实我昨儿个便接到纳吉的书函了,已经拒绝了她。”白居仁看着夏余音的脸,回道。
哦。夏余音点了点头,“那就这样吧,萧统害死了我的家人,他的阿妈又与我何干呢?就算扯平了罢,从此我和萧统再无瓜葛,无仇无恨……”
亦无爱……
这一次,萧统能低头让夏余音请白居仁,说明萧老夫人的病除了白居仁,再无回转可能,此刻白居仁若袖手旁观,那萧老夫人的命该是不久矣了。
往后,她和萧统再见,便真的是仇敌了。
不过,也无所谓了,从她选择做了北胡王的妃子开始,她和萧统,就已经不能回头了。
想到这里,夏余音低下了头,“白哥哥,我想单独待一会。”
白居仁理解夏余音此刻复杂的心情,他没有说什么,转身出了门。
堂屋里,只剩夏余音一个人,虽然她咬紧了牙关,但是眼泪还是一滴一滴落了下来,她用手捂着胸口,很奇怪自己为何会这般悲痛,明明她和萧统势如水火,为何到了决裂的这一步,她还是痛不欲生呢?
痛,不能言说的痛,心如刀割的痛……直让夏余音喘不过气来。
音儿,我萧统此生定不负你……夏余音的耳边忽而响起萧统的声音,这样的话,让她的眼泪流的更汹涌了。
萧统,萧统,为何会如此?到底我是爱你还是恨你?
夏余音紧紧咬着牙关,悲痛地自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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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居仁回到房间后,写了一副药方,是有助于夏余音安眠的药,他知道夏余音心里的苦,怕她夜里睡不好,干脆用药物让她安眠。
写完之后,白居仁交给行宫里的下人去抓药,自己又去了夏余音的寝宫,向翠儿打听夏余音的情况。
“我刚去看了一眼,颜妃睡下了。”翠儿小声回道,“不知发生何事了,颜妃似乎是哭过了呢。”
“没事,你只要如常伺候便可,待会儿会有人将颜妃的药抓回来,你给煎了,晚膳后伺候颜妃喝下。”白居仁嘱咐翠儿道。
翠儿急忙点了点头,面色仍有些忧虑,她可还是第一次见到夏余音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一旁的五姑娘也一肚子疑问,但是白居仁不说,她也便不问,反正所有的事,到最后都会有水落石出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