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城。
第二个信使也很快回去复命,未能请来白居仁。
纳吉听了这个结果,长叹一声,却也没法子。而且心里隐隐的,白居仁没有来,她内心竟还有些欣慰,如此,萧统和夏余音之间便又有了新的嫌隙,他们之间的误会和嫌隙越多,彼此就会越恨,这样最好,永远再没有在一起的可能了。
得知白居仁没有来,萧统没有说什么,他沉默的可怕,在牢房之中许多日子都未发一言。
萧老夫人的病越来越重了,拖了半个多月后,便撒手人寰。
得知自己的阿妈去世的那晚,萧统一夜之间两鬓有了花白的头发,但他依旧沉默如山,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谁也不敢去打搅他,每次来送饭,牢头都有些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小心惹到了萧统,会被他一掌击毙。
纳吉来讨了主意,问萧统将萧老夫人葬于何处,萧统思忖良久才说道:“便葬在燕城罢。”
纳吉得了主意,便回家将萧老夫人风光大葬了。
萧老夫人逝去的消息很快便传回了元京,北胡王得知后,也只是叹了一声,生死有命,又能如何呢?
不久后,夏余音也得知了这个消息。
自她接到萧统的那封信起,她就一直留意着燕城那边的消息,待终于得知萧老夫人去世的消息,夏余音并未有多高兴,她也如北胡王一般,叹了一声。她失去了自己的双亲,萧统如今失去了他的阿妈,从此,他们都是失去至亲之人了。
萧统,一定很悲痛吧……
夏余音沉默了许多日子。春天越来越暖了,树木有了微微的绿意,就快要吐出新芽,翠儿看夏余音整日闷在屋子里,终于忍不住对夏余音道:“颜妃,此刻外面春光正好,奴婢扶您出去走走如何?”
夏余音往外看了看,透过窗纸,确实阳光极热烈,想了想,夏余音起身,在翠儿的搀扶下,走出了寝殿。
阳光太刺眼,一出了屋子,夏余音就闭了闭眼睛,而后缓缓睁开眼,这才适应了外面强烈的阳光。
走出不多远,夏余音看到白居仁的身影。
听到响动,白居仁回头看了看夏余音,笑笑。
“听翠儿说,你见到你大哥了?”看到白居仁,夏余音才恍惚觉得自己是好些日子未曾出门走走了。
“嗯,”白居仁笑着点了点头,“前些日子见过了,回忆起小时候的事,的确是我大哥,与我面貌也极其相似,他娶了妻,育有一儿一女,生活的很幸福。”
听到这样好的消息,夏余音不由笑着点了点头,“恭喜白哥哥了,从此以后,你在世上有了这么多的至亲。”
白居仁笑笑。其实他早就一个人习惯了,多几个至亲就多几份牵挂,这尘世之中是越来越多的纠葛了。
“你这段日子感觉如何?翠儿说你想独处,我便一直未曾打搅过你。”白居仁说着,打量着夏余音有些苍白的面色,而后走过去,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
夏余音不由笑了笑,却没有挣开他,她已经习惯这样的白居仁了。
“你不是一直有让我喝安眠的汤药吗?夜里睡得好,身子便不会坏到哪里去。”夏余音轻声说了句。
“但你的脸色并不好,如今暖和了,没事儿莫要在屋子里闷着,多出来走动走动,对你和孩子都好。”白居仁边诊着脉边说道。
夏余音微微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
夏余音虽然有些虚弱,但身体并无大碍,白居仁松开手,这才放下心来,“我陪你走动走动。”
夏余音和白居仁在前面慢慢走着,翠儿和五姑娘在后面慢慢跟着,春风吹过来,吹动了头发和衣裳,在风中轻轻翩跹。
这么安宁平静的日子,真是好日子。
“孩子再有一个多月便要临盆了吧?”走了一段路,夏余音轻声问白居仁道。
嗯。白居仁应了一声。
“我托付白哥哥的事可有着落了吗?”夏余音又问。
夏余音的意思是她要将孩子送回燕城交给夏准这件事。白居仁自然听得明白,不疾不徐地回道:“一切安排妥当,你便放心吧。”
“有劳白哥哥了,你的大恩大德我这辈子不知能不能报得完。”夏余音一直知道白居仁对她的好,即便是偶尔回忆起来的往事,白居仁对她也始终是好的。
“我只要你好好的,便好。”白居仁深深看了夏余音一眼,轻声道。
夏余音笑笑,没有说话,她何尝不想好好的,但诞下孩子之后,她会变成什么样子,她也不知道。
“不知大康如今如何了?太子失踪,如今应该另外立了太子了吧?”忽然的,夏余音问起白居仁。
白居仁愣了愣,而后摇了摇头,“我并未注意这方面的消息,若你想知道,我可以帮你打听打听。”
“白哥哥不必费心了,待有机会问问北胡王便知了。”夏余音微微叹息了一声。
“太子当日只是从军营里失踪,是生是死还未可知,估计皇上若是身体康健,未必会这么着急重新立太子。”白居仁想了想,说道。
夏余音点了点头,赞同了白居仁的说法,而后语气有些感慨道:“白哥哥,你说太子如今到底是生是死呢?当日害他的人又是谁呢?这件事可是我爹爹一直在背着黑锅呢。”
“如果没猜错的话,想要害太子的人自然是赵元廷,”白居仁回道,片刻之后,白居仁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看了看夏余音,“这些事你竟然都记起来了?”
夏余音也愣了愣,而后点了点头,“它们不知何时都重新回到我的记忆里了。”
白居仁没有再说什么,其实他很想问问夏余音,那萧统呢?她有没有想起萧统?
但他只是在心里想想,不敢问出口,他不想夏余音为了这个名字这个人再度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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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城。
萧老夫人入葬之后,纳吉忽然觉得府中空落落的,萧统不在,萧老夫人去世了,如今这府里就只剩她一个了,想到这里,纳吉不禁悲从中来,痛哭了一场。
那段日子,纳吉去牢中看望萧统的时候眼睛总是红肿着,牢头每次见到纳吉都不大敢再看第二眼。
而萧统,压根没有看过纳吉,他沉默如山,整个人都凝固了一般。
纳吉看着萧统发间突现的白发,心如刀割。
回到府中,纳吉提笔给北胡王写信,请求他释放萧统。但是书信如泥牛入海,没有回音。纳吉便每日都拟一封书信派人递往元京,就这样每日在希望与绝望间徘徊。
在北胡王收到纳吉第五封信函时,他在夜里出了宫,去到呼凉河畔的行宫,想要见一见夏余音。
彼时的夏余音,肚子更大了,眼看着临盆的日子就要到了,听到北胡王忽而驾到的消息,已经歇下了的夏余音不得不重新起床,简单梳妆了下,起身迎驾。
“打扰了你的安歇了吧?”在寝宫门口见到夏余音,北胡王语气有些抱歉地问道。
“妾身还未曾睡呢,何来的打扰呢,大王言重了。”夏余音刚要弯身施礼,便被北胡王扶了起来。
“你如今身子不方便,往后便可免了这些礼节。”北胡王对夏余音轻声说道,关切之心溢于言表。
“多谢大王抬爱,但规矩还是规矩,不能在妾身这儿坏了。”夏余音笑盈盈地看着北胡王,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往寝宫里走去。
进了寝宫,翠儿急忙去备点心了。五姑娘也退到外间,屋子里只剩北胡王和夏余音。
“这些日子政务繁忙,一直不得空来看你,你可还好吗?”坐下,北胡王问夏余音。
“劳大王挂念着,妾身很好。”夏余音柔声回道。
“那就好,等你平安生产了,本王定为你举行一个隆重的仪式,让北胡百姓都认识你这位有倾国之姿的颜妃。”北胡王笑着说道。
“大王切不可如此,妾身不过一介微尘,切莫因为我而惹得朝野上下对大王您心有微词。”夏余音急忙阻止,她是真心不想出此风头。
“那此事便再议,总之不能委屈了你。”北胡王不置可否。
夏余音也不好再说什么,心里却打定主意,若北胡王再提及此事,她还是定会拒绝的。
正说着,翠儿将点心端了进来。
见到翠儿端来的点心,北胡王才捶了捶额头,“都忘了,我还命宫人带了宫里最好的红豆糕来,快,去取了来,给你家主子尝尝。”
听到吩咐,翠儿急忙迎了,转身下去了。
夏余音急忙道了谢。
北胡王摆了摆手,“本王也不知你的口味,拿来你尝尝,若是喜欢,往后便多让人给你送来。”
翠儿将红豆糕取了来,夏余音尝了一个,对于自小在京城长大的将军府的小姐来说,吃过太多精致的点心,所以这红豆糕的味道算不得如何出众,但夏余音仍是说好吃。
北胡王听了这话,也便乐了,“那我往后让人多送些来。”
“多谢大王。”夏余音急忙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