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立刻博得了许多人的赞同,不提也罢,这一提,众人倒真的对夏余音好奇起来,这位来自大康的妃子,到达元京也有些日子了,竟然从未露过面呢。
唯有纳吉,手心里紧紧攥着酒杯,恨不能将刚刚说话的那个妃嫔的嘴巴撕烂,真是个贱人,哪壶不开提哪壶。
纳吉扭头看了看萧统,只见他面色如常,半分看不出他内心是否有所波动。
萧泽广倒是有些忧心,他倒不是觉得夏余音的姿色不能让众人惊叹,而是觉得夏余音性格高冷,这种场合极易得罪人,再加上这妃嫔明显没安什么好心,万一夏余音有何不妥之处,会不会被寻了由头治罪呢?
北胡王想了想,觉得也是时候让夏余音露面了,不知为何他心里竟很期待看到萧统见到夏余音时的表现,他对自己的这个念头也很费解,但无法阻止。
于是,北胡王派宫人下去传夏余音,让她带着琴来,演奏一曲。
这一下,宴堂里的所有的人都提起了兴致,饶有兴致地等着一睹颜妃的芳容。
除了纳吉。她太不安了,自顾自喝了一杯又一杯,而后对一旁的萧统道:“我不胜酒力,不然我们先行一步罢。”
出乎意料的,萧统竟然同意了。他起身向北胡王说明情况,便要带着纳吉离开。
“萧将军留下,纳吉不胜酒力便让她先去醒醒酒,来人,带郡主去偏殿歇着。”北胡王对一旁的宫女吩咐道。
宫女应了,便准备过来扶着纳吉,纳吉急忙制止,“不必了,我还未曾醉。”
北胡王也便由着纳吉了。他太知道纳吉的心思了,她是不想让萧统和夏余音见面罢,可是这么好的一场戏,如何能不看呢?
夏余音在屋子里,用过晚膳,正准备沐浴之后便歇着了,岂料,有宫人来报,北胡王让她带琴去晚宴弹奏一曲。
夏余音顿了会儿,才道:“知道了。”
对于北胡王为何会忽然改了主意,夏余音不得而知,但是既然北胡王下了令,她就不能不去,不然会让北胡王在满屋子大臣显贵面前下不来台,她自知,北胡王还没那么纵容她,会由着她坏他的面子。
“翠儿,帮我更衣。”呆了会儿,夏余音吩咐道。
夏余音并未悉心打扮,一切如常,她知道,北胡王见天面对的都是盛装艳丽的妃嫔,并不稀罕他也如此,别人都是花团锦簇的牡丹,她只消做一只清雅的白菊即可。
换上一件月白色的常服,夏余音离开寝宫,往宴堂款款而去。
翠儿在后面帮她抱着琴,五姑娘也陪在一旁。走到半路,五姑娘抢先几步到夏余音身旁,低声问道:“夏小姐,此事需不需要知会白郎中一声?”
夏余音想了想,摇了摇头,“只弹奏一曲我便告退,不会发生何事的。”
听夏余音如此说,五姑娘便不再说什么,默默跟在一旁。
待到了宴堂外,夏余音停住脚步,沉住了气息,而后才一步步走了进去。
夏余音一露面,本来还有些吵杂的宴堂立即安静了下来,人们似乎都屏住了呼吸,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夏余音身上,看着这个一直活在众人口中的人,她神情淡然,举止雍容而沉稳,虽然坐了满屋子的人,却丝毫未曾有半分怯意,甚至还有那么点睥睨众生的不屑。
这个女人,带着一股子击退众人的气场。在座的人只以为一个大康女人,或许有些姿色,却未曾料到,在夏余音倾城倾国的姿色之外,她更吸引人的是这一身的气度。
她的目光一直看着座上的北胡王,走到宴堂中央,才对着座上的北胡王微微屈膝问了安,而后回头示意翠儿将琴放在早已备好的台案上,自己则轻轻坐了下来。
那个挑头要见夏余音的妃嫔,见了夏余音这姿容这气度,不觉有些无趣,她只想让夏余音出丑,可是半分不想让她出风头,所以她坐在座位上,微微白了夏余音一眼,有些懊恼自己刚刚为何会冒出这个提议。
萧泽广则有些开心,他有许久未曾见过夏余音了,今日见了,似乎又美了。他对夏余音,打从心底里欣赏,正如他对萧统,打从心底里敬佩一样,他甚至有些遗憾,萧统和夏余音,这世间大概也只有他们才能般配上彼此,可惜却分离了。他倒是很希望,萧统和夏余音重新在一起。
想到这类,萧泽广不由扭头看了看萧统,却发现萧统压根没看夏余音。
夏余音坐的位置,离萧统大概有六七步远,从她进到宴堂,萧统一直望着自己面前的地下,任凭周围人对夏余音发出赞叹之声,他也只是眉眼未动。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此刻的心跳的有多激烈,他的手攥着拳头,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起身将夏余音从宴堂里拉出去的冲动。
夏余音也至始至终未曾看萧统一眼,她一坐下,便双手抚琴,流水一般的乐声从她指间传出来,她尽量让自己的情绪随着乐声起伏,忘却那些不必要的过往。
是的,那些过往,她渐渐都记起来了,关于她第一次见到萧统,关于她一次次去丰水村,关于她不顾家仇与萧统相爱,自从得知萧统来到元京之后,她一点一滴地记了起来,往事呼啸,让她无力承受。
她与萧统,到底是爱人还是仇敌,此刻她也有些糊涂了。
随着音乐,夏余音的情绪渐渐凝重了起来,就在曲子将要结束的那一刻,夏余音一个错力,琴弦,啪地断了一根。
宴堂里,寂寂无声。大家全都看着夏余音,弦断可是不好的兆头,她该如何圆场呢?
夏余音的手抚在琴弦上,平静了片刻,才起身,对着北胡王微微一拜,“弦断了,请大王降罪。”
夏余音竟主动请罪,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大家以为她会请求恕罪。
北胡王妃在座上看着平静如常的夏余音,心里真是又气又佩服,这个夏余音还真是聪明,将处置权交给了北胡王,而北胡王又怎会为了一根琴弦就治了夏余音的罪呢?
北胡王定会饶恕夏余音的,如此一来,倒又给了成全北胡王仁德的机会,还真是两全其美呢。
果然,北胡王一挥手,朗声笑道:“诶,不过一根琴弦,断就断了,哪来的降罪一说呢?赶明儿本王让人送一把好琴来,你弹奏的乐曲甚是美妙,算是嘉奖与你的。”
“妾身谢过大王。”夏余音谢恩,而后又道:“妾身演奏完毕,先行告退。”
言毕,夏余音扭头看了看翠儿,翠儿会意,急忙将琴抱起来,等着与夏余音一道离开。
“莫急,今儿个是个欢庆的日子,你留下,与本王共饮几杯。”北胡王却并不打算放夏余音离开,他起身,走到夏余音身边,对她伸出手去。
翠儿在一旁抱着琴,不知该去该留,有些慌张地看着夏余音。
“翠儿,你先将琴带回去,而后再来。”夏余音对翠儿吩咐了一句,而后伸出手,将手心递到北胡王的手里。
北胡王牵着夏余音,往座上走去。
夏余音翩跹的裙角飞过萧统的眼睛,让他大脑一热,忽地站了起来,那一刻他几乎什么都未曾想,直接过去,拉住夏余音的另一只手。
夏余音停住脚步,这才回头看了萧统,他们四目相对,眼神在空气里碰撞着,燃起熊熊大火。
萧统的这一举动,几乎惊呆了所有人。
萧泽广不由起身,试图打圆场,“萧将军,他喝多了。”
“不,微臣并未喝多,”萧统看着北胡王,忽然单膝跪地,“大王,微臣只有一事相求,求您将音儿还给我。”
“萧统,”纳吉再也忍耐不住,厉声喝道:“你喝多了,你疯了。”
北胡王妃在座上微微抿着嘴,暗道果然是一出好戏啊。那些个妃嫔,以及王孙大臣们也都在心里各自打着幸灾乐祸的主意,妃嫔们幸灾乐祸的是这个夏余音该倒霉了吧,而大臣们则等着看萧统的笑话。
北胡王千算万算,未曾算到萧统的胆子仍是这么大,上一次因为他在众人面前与他抢夺夏余音,被他关押了大半年,如今他刚从狱中出来,便又重蹈覆辙。
萧统啊萧统,你这是存心为难本王么?
北胡王咬着牙,看着萧统,出于男人微妙的心理,他本打算用夏余音来昭告他的胜利,但转眼,萧统就将了他一军。
“颜儿可是本王的妃子。”努力平复了心情,北胡王微微笑道。
“萧统知道,便算是萧统冒犯罢,请看在萧统过往为北胡立下的功劳,将颜妃赐予萧统,先祖也不是未曾有过如此先例。”萧统紧紧攥住夏余音的手腕,沉声说道。
萧统说的没错,北胡先帝的确曾做过将自己的妃子奖赏给功高的臣子一事。
听萧统连先祖都搬了出来,北胡王不由冷笑了一声,而后目光灼灼地看向夏余音,“本王倒想知道,你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