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翠儿一脸委屈的表情,夏余音不禁笑了,而后悠悠说道:“翠儿,你记着,尽量远离那些别人不想让你知道的事,那样你才是安全的。”
夏余音的话,翠儿听得不甚分明,但仍是点头哦了一声。
夏余音这才扭过头,看着街边一个卖小孩子玩具的摊子,“我还从未给念回购置过东西呢。”
说着,夏余音走过去,拿起一个拨浪鼓摇了摇,拨浪鼓发出波楞波楞的声响,夏余音自言自语的问道:“不知道念回会不会喜欢这个。”
“会喜欢的,您是小小姐的娘,置办什么她都会喜欢的。”翠儿在一旁笑眯眯地应道。
夏余音便从怀里掏出一点散碎银子,将那个拨浪鼓买了,而后与翠儿一道回了府邸。
萧统已经两三日没回来了,夏余音望着平常萧统晨起练功的地方,愣了会儿神,然后便去见念回了。
小小的拨浪鼓吸引了念回的注意,她将拨浪鼓拿在手里,好奇地摇着,听着动静,然后看着夏余音开心地笑着。
夏余音也笑着,她多喜欢这样的日子,这样的画面啊。
但是几日后,一旦自己参与到营救白居仁的事里,她和萧统的关系便会再度跌至冰点吧,到时候,萧统会不会再度将自己重新囚禁起来?不让自己见念回了?
想到这里,夏余音将念回在怀里抱得更紧了,她终于与她相聚,承受不来再度失去,怎么办?
夏余音想不出一个两全其美的计策,只得割舍一个,救白居仁是她必须做的,如果让她在女儿和救白居仁之间选一个,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所以,她觉得对不住念回,她抱着她肉乎乎的小身子,眼睛有些湿润了,想到往后她或许会失去她,便觉心痛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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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救白居仁的计划定在三日之后。
之前,五姑娘去了趟牢中,使了银子让狱卒走开,而后将她的计划告诉了白居仁,白居仁愣了愣,而后摇了摇头,“不行,我不能让你为我冒这么大的险。”
“难道你就这样一辈子在牢里待着?”五姑娘反问。
白居仁没有说话。但是劫狱这件事实在太过危险,抓住是要被砍头的,他不能因为自己而连累到别人。
所以想了想,白居仁仍是拒绝:“不行,这情义太重,我白居仁还不起。”
“有人让你还了吗?”五姑娘冷笑了一下。
“不让我还,那更不行了。”白居仁笑了。
白居仁的样子让五姑娘很心痛,自她认识他起,他何尝像今日这样邋遢过,这样委屈过自己,但是为了夏余音,他连坐牢都那般心安理得。
“我只是来通知你一声,不管你同意与否,计划都会如期进行,你自己掂量着办吧,若是那日你不走,便是让我们这几个人一同随你陪葬。”五姑娘说完这句话,冷冷看了白居仁一会儿,便转身离开了。
白居仁叹了口气,深知自己此刻做不了选择,不过他转念一想,逃出去也好,自己出去了,夏余音便不用每日为自己担忧了。
说到底,他最在乎的还是夏余音的感受。
但彼时白居仁并不知道,夏余音也会参与到这次劫狱事件里来,若是知道,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五姑娘,他宁可负了五姑娘,也绝不能让夏余音涉险。
五姑娘也正是看透了这一点,所以她才瞒着白居仁的。她也让夏余音行动之前莫要在白居仁面前走漏风声。
行动之前,夏余音一直都很沉静。萧统照旧未曾回来,她觉得这样也好,萧统不在,就不会发现她神情上的一些蛛丝马迹。
忽然之间,夏余音觉得,她和萧统的这场别扭是老天的安排呢,目的便是为了将白居仁救出来。
“翠儿,如果有天我不在了,你要留在念回身边,好好照顾她。”行动前一晚,翠儿来伺候梳洗时,夏余音忽然对翠儿这样说了一句。
嗯。翠儿很痛快地应了。
应过之后才觉得不对,“小姐,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哦,没什么,就是觉得亏欠念回太多,希望有更多人的来爱她守着她。”夏余音急忙用话搪塞着。
“念回小姐是个有福气的,您啊就放心吧,不但奴婢我,还有许多许多人都会爱她对她好的。”翠儿似乎能理解夏余音一个做母亲的心,笑着安慰道。
夏余音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她早早上了床,脑子里却在想着明天劫狱一事,不管成功与否,她要面对的,都不是一般的风暴。
一整晚不安稳的睡眠,夏余音第二日起的很早,几乎是天色微明之时,她就独自悄悄离开府邸。
这个时辰,是五姑娘说的人们最疏于防范的时候。
果然,去了官衙大牢,守卫的狱卒有些没精打采地等着交接班,看到夏余音拎着食盒,又给了他银子,只因为是来送饭的,便让夏余音进去了。
见到夏余音,白居仁有些意外,外面的天色刚刚放白,她这个时候来到这里,绝对不是为了给他送早饭这么简单,若不出所料,这劫狱一事,夏余音也定是参与的了。
“简直胡闹。”白居仁一下子就急了,他压低声音对夏余音喝道:“快回去。”
这还是白居仁第一次对夏余音如此严厉的说话。
“你明知道我回不去了。”夏余音看着白居仁,外面的刀剑声已经隐隐听得到了。
白居仁也听到了,不由长叹一声,“音儿,你不该来。”
白居仁话音刚落,那边五姑娘已经带着三个人冲了进来,里面的狱卒刚拔出剑,便被五姑娘挑断了手筋,窜到一旁哀嚎去了。
而后五姑娘砍断了牢门上的锁,对白居仁说道:“快走。”
此刻已经箭在弦上,不容退缩,白居仁只好从牢里走了出来,而后拉着夏余音的手,“快走,趁无人发现你,快回去。”
这一行人便从牢里快速撤离,外面似乎依旧风平浪静,除了那几个被打伤的狱卒,再无卫兵。
一切安静的不合理,一切又顺利的不可思议,白居仁拉着夏余音疾步走在宽敞的院子里,警惕地四处看了看,心头始终有一种挥之不去的不祥之感。
眼看着便要走出监牢的大院,却看到那大门被人从外面重重关上,顷刻之间,监牢的大墙上窜上来无数的士兵,人人手里拉着长弓,利箭在弦,只待一声令下,白居仁等人便要葬身箭雨之中。
果然是有埋伏,白居仁将夏余音护在身后,低声道:“别怕,若一会儿有事,便躲在我怀里。”
白居仁已经做好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护住夏余音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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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那些士兵并未轻举妄动,他们只是围住白居仁等人,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萧统。白居仁在心里念出这个名字,果然便听到有马蹄声自后院传出,不大一会儿,便见到萧统骑着高头大马,带着自己的几个贴身侍从慢慢走了过来。
萧统的脸上尽是嘲弄之色,这嘲弄之色在看到白居仁牵着夏余音的手的时候瞬间转成了阴鸷,这个夏余音,跟着白居仁一次私奔不成,居然又来第二次。劫狱这么大的事,她都敢做,她的胆子真是大过天了。
萧统来到白居仁和夏余音的面前,盯着他们,不发一言。
夏余音却挺身而出,将白居仁挡在自己身后,“所有的事都是我策划的,你要杀就杀我吧。”
夏余音不说话还好,这话一说出口,萧统觉得自己快要怒的冒烟了,他对着自己身后的侍卫做了个手势,立刻有两个侍卫下马,走到夏余音身边,将她拉到一旁。
白居仁本想制止,但是转念一想,此刻夏余音被萧统带走才是最安全的,何况自己已经被层层包围,硬拼也是毫无胜算的,只可惜了五姑娘,好好的,要为自己陪葬了。
“萧统,你要的无非是我的性命,他们都是无辜之人,你放了他们,我任你处置。”白居仁还是要做最后的努力,希望萧统有一年之仁,放过五姑娘等人。
“无辜之人,”萧统冷笑了一声,“你看看他们,穿着夜行衣,蒙着面,这分明是策划许久有备而来,若说他们无辜,你是在嘲笑我萧统有眼无珠吗?”
“白公子,莫要多费口舌了,我来救你那一刻便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五姑娘凛然说道。
“很好,那本将军便成全你们。”萧统说着,便举起手来,只要他的手一落下,白居仁等人便会变成箭靶子,死于乱箭之中。
夏余音在一旁见了,急红了眼,她声嘶力竭地喊道:“萧统,若你敢杀死白哥哥,我就死给你看。”
萧统的手没有落下,他低头看了看快要疯了一般的夏余音,他还从未见过这么激动的夏余音,她为了白居仁,居然不惜用自己的性命来威胁他。
萧统多想负气地将手落下,让白居仁惨死在夏余音的面前,但是夏余音此刻的表情此刻的眼神分明写着,她说得出做得到。
“你就从来没想过念回?”萧统咬着牙问夏余音。
“念回有你足够了,我相信你一定会将她好生抚养成人。”夏余音的眼睛更红了,却没有一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