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饭,梁景生的电话忽然响起。
沈语嫣死了。
就在四个小时以前,在医院的天台,坠楼身亡。电话已经挂断了很久很久,但梁景生还未从这个震惊的消息中清醒过来。
宋清察觉到不对劲,轻轻握住他冰凉的手,传递温度,低声询问,“怎么了?”
好似刚从梦中惊醒,他的手轻轻一颤,看着她,半响,才哑着嗓音道,“语嫣她,死了。”
话落,宋清的瞳仁有一秒怔愣,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常貌。
梁景生深吸了一口气,艰涩,“我妈说她死前给我留了东西。”
虽然沈语嫣生平和她关系不好,做出了很多过分的事情,但是突然听到这种消息,宋清的心情就如同打翻的调料品,十分复杂。
她所认识的沈语嫣,并不是一个这么容易就会轻生的人。
男人见她一脸的怔神,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声线很是温柔,“我去看看。”
“我和你一起去。”
梁景生顿了顿,不再坚持,点了点头。
深夜十一点,某医院。
一辆低调黑色的保时捷稳稳停在了医院大门。解开安全带,下车前,梁景生突然侧首对宋清说,“你在车里等我,我拿了东西很快就出来。”
许白刚刚在电话里提到过,沈语嫣的死因,是自杀还是人为,还未能确定。
他不想,她也跟着淌这趟浑水。
宋清看他一眼,嗯了一声,没有多言。
下车,关上门,梁景生的心情有点沉重的走进了医院。宋清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月亮悬挂在天空,月色倾洒满地,到处寂凉如水,树影绰绰。
看了好一会,才捞过一旁的手机,拨了一通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就通了。
宋清靠着椅背,嗓音有点喑哑,“沈语嫣的事情是你干的吗?”
那头,女人一顿,旋即低低的轻笑了一声,“是又怎么样,我说过,我要她们一个个慢慢还。”
宋清恍若未闻,平静的说,“既然做也做了,把那孩子放了吧,她是无辜的。”
“哦?你这是良心发现了?她母亲那么对你,你还让我把她放出来?”
良心发现?
不不不。
宋清笑了笑,“我没有良心,你不是一直都知道么?”
梁景生看到沈从文的时候,眸子有一闪而过的错愕,只因男人消瘦太多,而且从他的身上已经看不到往日的野心。
他顿了顿,到底是礼貌性的关心了一句,“你,还好吗?”
沈从文扯了扯唇,“什么都没有了,不好吗。”说完,他将手里一直捏着的黄色信封递给他,“这是语嫣留给你的,还没有人看过。”
梁景生的视线落在眼前的黄色信封上,有一瞬恍惚。
回去的路上,他异常沉默,隔着不远的距离,宋清能感觉到,他是难过的。
翌日清晨,宋清早早起床,刚从楼上下来,门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桌上留有早餐,男人已经去上班了。
门铃声没有间断过,宋清透过猫眼看外面的场景,两个男人,看他们身上穿着的衣服,是警察。一愣,连忙打开门。
门一开,外面的两个男人不约而同看向她,特别是左边那个,眸子十分犀利,看着她的时候更是肆无忌惮。
她被看得发毛,干笑,“请问有事吗?”
“你好宋小姐,我们是这次沈语嫣坠楼案件的相关负责人,我叫沈涛,他是我们队长,陆锦。”
宋清顿了顿,昨天她就猜到警方会找上门,但没想到这么快,才24小时没到,她就接受了两次盘问。反应过来,她侧过身子,“进来吧。”
泡了两杯茶,落座后,沈涛便拿出笔记本和笔,开始盘问,“宋小姐,听说你和死者生前的关系不好?”
她平静的阐述,“嗯,是不怎么样。”
“因为她插足了你的家庭?”
“没有。”
“你们经常会发生争执吗?”
“不会。”
“你知道她是你先生的初恋吗?”
“嗯,知道。”
“你恨她吗?”
这句话,是刚刚一直坐在旁边,沉默喝茶的男人突然问的。他又重复了一遍,“沈语嫣,你恨她吗?”
宋清看向他,目光坦然,“说不恨,是假的。”
陆锦深深了的看了她一眼,轻笑了一声,“也对,能不恨么。”
“……”
偌大的办公室,除了墙面的时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再无其他杂音。男人双手负立,静立在落地窗前。
外面阳光充沛,细碎的阳光透过明净的玻璃窗倾洒了一地,在熠熠生辉的光芒映衬下,他漆黑的瞳仁依旧没有一丝的温度。
办公桌上躺着一封被拆开的信,在金色的光晕中,显得有些刺眼。不过他却没有打算去打开看,因为里面的内容,并不值得留恋。
夜色朦胧,郁郁葱葱的树木下,宋清看着对面的女人,“我很好奇,你是怎么让她自杀的?”
沉默了几秒,宋北因然后看向她,勾唇,“每个人都有软肋不是吗?”
宋北因淡漠的声音夹着树叶沙沙的声响撞入耳朵,宋清的眼底有稍纵即逝的讶异,伪装的如此平静,这女人比预想之中要深不可测呢。
想到这,宋清淡淡的道,“其实何必。”
话落,宋北因懒懒的看了他一眼,从包里拿出烟盒,抽了一根出来,刚要点燃好像想到什么,又扔了,尔后,漫不经心的说,“是她太蠢了而已。”
“……”
陆锦嘴角的笑意一僵,这个男人说话也太不给面子了。
隔了一会儿,宋清才缓慢的说,“那你快乐吗。”
宋北因一顿,沉默一阵,突然开门见山的问,“那你呢?好不容易拿到自己想要的一切,现在,你快乐吗?”
快乐吗?
宋清忽然慢不着调的笑着,“所以,我才问你何必。明明比别人更辛苦,还要乐此不疲,何必呢。”
何必么。
她怔了一秒,很快,低低的笑出了声,“宋北因,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自以为是。”
宋清的眸子忽然染上一层雾气,“知道吗,虽然我也恨过她,恼过她,可是真的死了之后,忽然觉得,她是解脱了。”
宋北因一震,半响,都未出一言。
……
是夜。宋清又开始陷入无限噩梦里,眼前的男人换了一张脸,那是徐之民的脸,那张恶心的嘴脸正在她眼前邪恶的笑着,他伸手便要将她按倒。
宋清顿时忍住想要吐他一脸的冲动,手边不知是在哪里摸来了一把刀,尖叫着一边抗拒一边狠狠的朝眼前的人砍去。
徐之民跳下床,转身便要跑,宋清不顾浑身的赤`裸便直接冲下床,在徐立民跑出门的刹那用力拽开门,见他停在门前,便抬手狠狠砍了下去。
却是在手起刀落的瞬间,那张脸由模糊变的清晰,那是……梁景生的脸……
“北因,是我!”梁景生眼中是焦急和愤怒,她的手一僵,却已来不及停住,忙要松开手,却眼见着那把刀砍到了他的身上,然后血如潮涌,从他的身体里向外不停的溢出刺止腥红的血。
他的脸瞬间惨白一片,高大的身影在她眼前缓缓倒了下去。
“不,不要死……景生!景生!”她惊叫着蹲下身抱住他渐渐冰冷的身体,撕心裂肺的哭喊,“不,不要死,不要离开我——”
……
她猛然惊醒,从床上弹座而起,却是骤然扑进一片温暖而熟悉的怀抱里,她一颤,抬起眼,见是梁景生清俊的眉眼。
他本是在书房看卷宗,似是听见她的动静才赶回了卧室,将被噩梦惊醒的她直接抱住。
“又做噩梦了?”他的声音,温和的仿佛能安抚她所有的情绪,将她揽在怀里,抚着她的背,呼吸着他身上真实而熟悉的味道,宋清才定了定心神,却是忍不住伸手紧紧抓住他的袖口,一句话也不说,低头埋在他胸前。
“做什么噩梦了?”见她这孩子气的举动,他莫可奈何的轻笑着问。
“景生,你会不会离开我?”
她闷闷的问,却是在问完之后,又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一个光怪陆离的梦而己,可是那些交错的场景,那刺目而腥红的血却真实的让她害怕。
莫名的,她忽然很怕,那些她从来都明白的事情,此刻却竟叫她害怕到了这种地步,她不由的紧紧圈抱着他的腰,头用力埋在他胸前。
是否真的已经依赖,是否真的已深爱到无法自拔。可爱之一字,他们始终都未曾说出过口,她能感觉得到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能感觉到他稳健的心跳和他淡淡的轻笑。
他将她推开半臂的距离,低头见她一副刚睡醒又神经兮兮的样子,不由的抬手揉乱了她的发,“傻瓜,你这头刺猬别再狠心抛弃我就谢天谢地了,我们是夫妻,无论何时何地,都是一体的,我也不会轻易离开,现在放心了?嗯?”
宋清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是太神经质了,不由的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子,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嗯。”
这时宋清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这时已经是晚上11点多,这时候会有谁给她打电话?当拿起手机看见来电号码时,面色怔了一怔。